?”封德彝道:“这有何难!以臣愚见,三十里一宫,五十里一馆,只消起造得四十余座离宫别馆,便可自京师达于江都矣。宫馆内多选些美女佳人,填入其中,命几个太监掌管。陛下要幸江都,也不必行军马,动粮草,只消轻车而往。一路上处处有宫有馆,有妃有妾,可以随心受用,任意逍遥,就如在宫中一般,何愁寂寞乎?”炀帝大喜道:“既如此,朕决意往游。二卿休辞劳苦,这些宫馆还要敕卿一造。不须计年计月,只要尽美尽善。”二人道:“陛下之命,敢不效劳!”炀帝大喜,遂留二人在后院中赐宴。酒席之间,谈论的,无非荒淫酒色之言;商议的,都是放荡骄奢之计。臣赞君为尧舜,君羡臣为伊周,倒吃得十分快乐。
正是:
莫言天道善人亲,骄主从来宠佞臣。
不是夸强兴土木,何缘南幸不回轮。
宴罢,二人谢恩领旨而出。依旧去号召那一般奇工巧匠,往江都一带地方相度地形,起造宫馆。或三十里一处,或五十里一处;或是背山,或是临水,俱选形胜之处为基址。自东京起至江都,共选了四十九处地方,俱着本地郡县备办材料,催点人工。可怜这些郡县,为一所显仁宫已拖累得仓完库尽,官死民疲,怎当得一带地方又造起四十九所宫殿?便有神输鬼运的手段,也不能措办得来。四境内只闻得哭声遍野,一路上但看见急气冲天。宇文恺与封德彝就如耳聋眼瞎一般,只一味严加催督,哪里肯宽一毫!郡县官员稍有迟延,便请旨将他处治。
正是:
上博一人恩似水,谁怜万姓死如麻。
不知国破奸臣戮,一样垂杨泣暮鸦。
二人起造宫馆,不知后来毕竟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回东京陈百戏北海起三山
词曰:
日食三餐,夜眠七尺,所求此外无他。问君何事、苦苦竞繁华?试想江南富贵,临春与结绮交加。到头来,身为亡虏,妻妾委泥沙。何似唐虞际,茅茨不剪,饮水衣麻。享芳名万载,其乐无涯。叹息世人不悟,只知认、白骨为家。闹烘烘,争强道胜,唯识眼前花!
调寄《满庭芳》
却说宇文恺与封德彝领了造离宫的旨意,在江都一带地方,骚搅的郡县烦疲,人民愁苦。道路上日夜闻呼号之声,不是搬砖,就是运木。宇文恺犹嫌迟缓,与封德彝商议,又于东京点出二百员官吏,分头催督。地方如有迟延,便指名参奏处死。苦的郡县官员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起初只有点精壮人夫做工,后来点完了不够,只得将老老幼幼,妇人女子,都点了来搬泥运土;任是穷乡下邑,也无一人得免。精壮的还打熬得几日,可怜那些老幼妇女,如何受得这般苦役!不两日便死了无数,再两日又死了无数,不月余,死亡的填街塞巷,到处哭声不绝。郡县官看了,伤心惨目,无法区处;只得叫百姓就将装木料的车辇,先将尸骸载到荒郊野外去埋。怎奈死亡相继,埋了一发,又是一发。可怜东至成皋,北至河阳,这一路上抬尸骸的与抬木石的,相伴而行。
正是:
从来土木伤民命,不似隋家伤更多。
道上死尸填作路,沟中流血漾成河。
哭声遍野何时绝,怨气冲天不可磨。
试问筑成宫馆后,君王玉辇几经过?
宇文恺与封德彝日夜坑民,起造宫馆不题。却说炀帝自到显仁宫,车驾便日日在东京游幸。花如锦绣,酒若渑河,真个朝朝寒食,夜夜元宵,说不尽君王的行乐。原来隋家天下,亏了文帝节省之功,各处皆兵精粮足;君臣又励精求治,故外国的胡夷,畏威怀德,年年纳贡,岁岁来朝。这一年诸国差来的酋长,晓的炀帝在东京受朝,便一个个都到洛阳来进贡。炀帝见各国来朝,心中大喜。欲要夸张富贵,暗暗传旨:不论城里城外,凡是酒馆饭店,但外国人来饮食,俱要将上好酒肴供他,不许取钱。又命有司将御街上的木,都以锦绣结成五彩。端门街一带,俱要娇歌艳舞,盛陈百戏,使外国见天朝的富胜。百官领旨,真个在端门街上,搭起了无数的锦篷,排列了许多的绣帐。令众乐人,或是蛮歌,或是队舞。有一处装社火,有一处踩高橇;有几个舞柘板,有几个撵百戏。滚绣球的团团而转,耍长竿的高入青云。软索横空,弄丸夹道,百般样的伎巧,都攒簇在五凤楼前。虽不是圣世风光,倒也热闹好看。御街上的游人拥挤不开。
真个是:
楼前百戏竞争新,傀儡当场妙入神。
柳外谩夸台阁好,花前还有舞蛮人。
外国人一一看了,都惊讶道:“中华如此富丽,真天朝也!”三三五五,成群游赏。也有到酒肆中饮酒的,也有到饭店中吃饭的,拿出来都是美酒佳肴。吃完了与他钱时,都说道:“我们中国丰饶,这些酒食,都是不要钱的。”外国人都欢喜道:“原来中国的风俗,这等有趣!”便来来去去,酒饮了又饮,饭吃了又吃。这几个醉了,那几个又来;那几个饱了,这几个又到。就如走马灯一般,不得个断头。炀帝在端门楼上,听见外国人欣羡中国,满心欢喜道:“耍得这些外国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