妾们在此赌胡诌的歌儿耍子,不期被万岁听见。”炀帝道:“朕已听见多时矣。”原来炀帝一觉睡醒,不见了宝儿,忙问左右,左右对道:“在院后轩子里与众美人演唱去了。”炀帝遂悄悄走来,将到轩前,听到众美人说也有,笑也有,恐打断了她们兴头,遂不进轩,倒转折过轩后,躲在屏风背后,让她们耍子。故这些歌儿,俱一一听得明白。当下说道:“你们不要争论,快来待朕替你们评定。”众美人真个都走到面前,炀帝看着朱贵儿、韩俊娥、妥娘、杳娘四人说道:“你们四个词意风流,歌声清亮,也都是等闲难得的。”又将手指着袁宝儿说道:“你这个小妮子,能学得几时唱就晓得遣词立意,又念皇家雨露之恩,真个聪明敏慧,可爱可喜也!”宝儿也不答应,只是憨憨的嘻笑。炀帝又道:“你们倒耍得有趣,都该重赏。”遂叫左右取吴绫蜀锦,每人两端。宝儿加赏明珠二颗。说道:“你既念皇家的雨露。朕皇家雨露,不得不偏厚于你。”宝儿与众美人都一齐谢恩说道:“万岁评论极公。”
炀帝大喜。正要叫看宴,忽见王义来奏道:“萧娘娘见木兰庭上百花盛开,遣臣请万岁御驾赏玩。”炀帝对众美人说道:“木兰庭上,倒也有些景致,朕昔时日日在里面游戏。自从有了西苑,倒许多时不曾去游。今日既是花开,萧娘娘来请,朕就请你们大家去一赏,却也是片时的的行乐。”众美人道:“妾等之幸也!”炀帝大喜,遂起身带了宝儿等五人,同上玉辇,竟回宫来。萧后接住说道:“妾偶见木兰庭上万花齐放,故差王义迎请陛下一赏。”炀帝道:“朕久不到此,正要一游,不想御妻有同心也。”二人一边说,一边走,须臾之间,早到了木兰庭上。炀帝四围一看,只见千花万卉,簇簇俱开。真个是皇家春色,十分富丽。怎见得?
但见:
殿庭弘敞,窗户玲珑。双双乳燕,乱逐珠帘;簇簇夭桃,分遮绣幕。锦屏列阆苑名花,玉砌堆瑶池异草。东风杨柳正妆成,迟日海棠初睡起。凤阁春深,千门里一群娇鸟啼花;龙楼日暖,半空中百丈游丝绕树。蝴蝶香浓飞不起,流莺声滑叫还低。真个是皇家富贵如天地,御苑繁华胜万方。
炀帝与萧后带领着众美人,四下里游赏了半会,方才到庭上来饮酒。饮了数杯,萧后因问道:“陛下在苑中作何赏玩?却被贱妾邀来。”炀帝道:“不曾作什么。朕偶然睡起,只见他们五个躲在院后轩子赌唱歌耍子,被朕窃听了半日,倒唱得有趣味。”萧后道:“怎样有趣?”炀帝遂把众美人如何唱,如何赌,与自家如何评定,都一一对萧后说了。萧后因看着众美人说道:“你们既有这等好歌儿,何不再唱一遍,待我听一听,看万岁爷评定的公也不公?”炀帝道:“有理有理!也不要你们白唱,唱一支,朕与娘娘饮一杯。”众美人不敢推辞,只得照旧将杨柳词儿,一家一个,又重新唱了一遍。萧后俱称赞不已。末后轮到袁宝儿唱时,炀帝正要卖弄她“皇家雨露”之句,留心侧耳而听。不想她更逞聪明,不袭旧词,又信着口儿唱道:杨柳青青娇欲花,画眉终是小宫娃。
九重上有春如海,敢把天公雨露夸。
炀帝听了,又惊又喜道:“你看这小妮子,专会作怪!她因御妻在此,便唱:‘九重上有春如海,敢把天公雨露夸。’这明明是以宫娃自谦,见她不敢专宠之意。”萧后大喜道:“她年纪虽小,倒有些才情分量。”因叫到面前,亲自把一杯酒递与她吃,说道:“你小小年纪,倒知高识低,晓得事务。既念皇恩,又不敢夸张,真可谓淑女矣。”又将自带的一副金钏取下来赏她。宝儿谢恩受了,也不做声。只是憨憨的嘻笑。炀帝大喜,一连满饮了数杯,不觉微有醉意。遂起身到各处去闲耍,偶走上殿来,只见殿中间挂着一幅大画。画上都是细泥金笔画的,也有山水,也有人物,也有楼台寺院,也有村落人家。炀帝见了,便立定脚细细而看,半晌并不转移。萧后见炀帝注看多时,恐劳神思,便叫贵儿去请他饮酒。贵儿去请,炀帝也不答应,只是注目看画。萧后见炀帝请不来,又叫宝儿拿了一种新煎的龙图细茶,送与炀帝吃。炀帝只顾看画,并不接茶。
萧后见炀帝看得有些古怪,连忙立起身,慢慢的走到面前,徐徐问道:“这是哪个名人的妙笔?”炀帝道:“哪里名人,什么妙笔!”萧后道:“既不是名人妙笔,陛下何劳这般爱他,恋恋不舍?”炀帝道:“朕哪里是爱这幅画儿,只是思想旧游之处,故越看越觉有些伤神。”萧后道:“这画上是何处?乞陛下说与妾知。”炀帝道:“这画乃是一幅广陵图,朕见此图,忽想起广陵风景,故有些恋恋不舍。”萧后道:“此图与广陵可有几分相似?”炀帝道:“若论广陵山明水秀,柳媚花娇,那一段秀美风景,这图儿如何描写得出?若只论地方的宫殿寺宇,形胜之处,一指顾间,都历历如在目前。”萧后就将手指着问道:“此一条是什么河道?有这些舳舻舟楫在内?”
炀帝见萧后问他详细,遂又走近一步,将左手伏在萧后肩上,把右手指着画上细细说道:“这不是河道,乃是杨子江也。此水自西蜀三峡中流出,奔流万有余里,一直竟到海中,由此遂分了南北。古今所谓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