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个伙计扮个呆公子,我们行头有处租。今日到我屋里演演,明日上街。”当晚同去,剩肴剩饭,吃得大乐。第二天妆成,送与赖氏看。不由得大笑,说:“该死,活现形。”雅观楼说:“母亲你今日不用上街,我们晚间回来,大酒大肉,吃他一饱。”果然,晚间竟分有两百文,买些市脯荒饭,母子大啖一顿。自此遂以为常,恬不为怪。这一番出丑,装女乞化,有分教:
冷饭铺中添弱丐,可怜浪子下场头
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十六回 周厚安重报故人子 观我堂明现三世因
不讲钱家母子乞化,单讲凤姐在家,时有玉郎、桂郎走动,有代凤姐解渴之意。适高翠官其夫,在外跟官回扬。闻翠官嫁人守寡,托说堂兄在外多年,到尤家来看堂妹。这翠官明白,出来即叫:“大哥,数年不会。”说了些出门的事故。尤奶奶叫人备饭,翠官陪他在客位吃饭。当时二人即定计,如此这般,二人会意。这翠官,是个允惯。他见凤姐已是件尤物,遂姑嫂二人,晚间商议。他便同他说出真话。说:“我却不能守寡的人。你而今有了玉郎、桂郎两个相好,我这几年实在不耐烦人了。”凤姐说:“你比哥哥年纪大些,怎么还如此作怪。”翠官说:“我不瞒你。”遂将当初事,说与凤姐。凤姐说:“怪不得嫂嫂这般洒乐。我们今生已莫想这般快活日子。”翠官乘便说:“你如果要做这快活交易,今日来的人,是我丈夫,他叫门跟官。我在家开门头,都是各人自寻饭吃。妹妹,你丈夫已下了地狱,莫若明日同我高大爷,到南京陈一娘家中,去过几年快活日子。”凤姐说:“母亲不肯,如何办法”翠官说:“自然肯,我去向太太说,到南京堂兄家暂住,避避钱家母子,眼不见为净。将来还有后累,被人笑死。一说包他必行。”果然,尤奶奶听了,十分合式,即请高姓来,重重托他。满口允说:“宾至如归,一切都不用置办。”翠官此时,即将房子退与房东,把家中什物变卖罄尽,只留几个箱子,叫一只大船,连高大在内,同上南京。凤姐又离不得玉郎、桂郎,翠官说带他去也有事他办。一帆风,直送到桃叶渡头,入了一娘河房。尤奶奶此刻知事已如此,且喜有自在饭吃,就不懊悔。玉、桂两人做了手下人侍席,也落得在花丛中热闹而已。只苦了钱家母子,二人指望尤家收他,谁知三五日举家都搬,不知下落,终日惟行乞而已。不觉就讨了三四年,雅观楼已过了二十岁。这三四年,扮女行乞,都不必叙。
一日,赶镇江会市,又扮花鼓。到了镇江,有钱是命故人周厚安,闻人说钱是命儿子装女行乞。当日钱是命因他为人周正,借一百银子,与他家中办理丧葬事,每年在店,俸金代扣。及至更店,钱是命便慨然说作帮项,不必归还。后来此老,又帮别家生意。数年前,曾于新正,途次退钱是命茶话。后闻其子日趋于下,钱是命又物故。念故人百金情重,俟此子流落下来,再为救他。今日果遇于途,疑是钱某之子,又恐不是,踌躇半日,说:“今日此地会期,他定来赶会要钱,不如问他一声,即问错了,亦不碍事。”于是抢上前,直接问装女的少丐说:“你是钱某儿子”这雅观楼一听,便住了花鼓,站下来不吱声。周厚安大声呼叱:“如何搭此等匪类,做此不肖事情,明白对我讲。我是你盟叔,要把这些匪类,都要枷打充发出去。”那两个丐者,见话头不妙,就逃之夭夭走了。周厚安把雅观楼带到冷静处,一座荒庵,买好几件衣服,叫他把女妆换却。问他肚中可饥他说早间吃了一饱出来。遂叫他混堂洗澡,带到家中,逐细问他,把十年所为,说了一温。周老惟叹气而已。说:“贤侄,你已二十余岁,我如今有几两银子,走广置货,来往发卖。我承你父亲帮我百金营葬之费,我岂肯忘本。你今如此漂零,相宜跟我到广,路上代我照应,另拿百金,代你置货,来去几年,可以成个小小人家。你家母亲,我着人接来,在我家住。你如今回不得扬州,将来少有进步,再为商酌。”雅观楼感恩戴德,在周家住了几日。赖氏接到,母子相会,同雅观楼磕了周老个头。周老连忙搀住,说:“尊嫂在舍下,莫嫌简慢。令郎事,都在我。”谁知赖氏在周老处,住了三日。周老行将上广东买货,不想赖氏睡到半夜,只听痰响。举家连忙起来看时,已呜呼哀哉。这一切身后事,俱周老置备。事毕,周老同雅观楼长行,一路直到了广东。周老同雅观楼进了洋行,周老出门,叫雅观楼看守货物。一连十余日,交易往来,他听得同住客人,谈说码头花艇,大有物色,遂动买花之兴,苦乏囊资。他听周老说,欠他家百金,他便把他箱中花边洋钱拿了一包,不问数目,直奔马头。但见花艇成阵,游女如云,眼花缭乱。正望间,却遇见一人,真是风流冤孽,原来是费人才。他寻妻寻到南京,会见陈一娘,说二保要在他家生意,因人数多,二保又年近四旬,当即辞去。二保在南京买了个十三四岁女子,认为己女,同王二上了广东。费人才赶到广东,盘缠已尽。及至遇见二保与王二,他寡不敌众。无可如何。只得央二保与王二说,在他船上做个相帮,代王二讨讨客欠,岸上招揽客人生意,没客仍与二保共宿。
这一日,雅观楼岸上徘徊,遇见费人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