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官说:“此事,小钱子没得一万两银子,须得五千两才打得动他。他家男的,把这个女人当作摇钱树一般,每年借他身体,要寻几千两银子。有某少爷出银千两买他为妾,还打不动他。现在呆包一百两一月,仍有差办。也作一百两,没几担银子,打他不动。你我代他做这件事,未免伤天害理,活拆散人家夫妻。不要寻千把两银子,我说万金是宽打窄用,那里没人拜光,还要悄悄。”尤进缝说:“今日小钱在你家过夜,我陪你晚间谈谈。”翠官说:“又来挑我,我代你把事办成,我也不开这牢门,瘟气难受。在这件事上,寻千把银子,闭了堂名,和你过经纪日子。我从小做生意,到而今又没得个亲男人,混了这些年代。”尤进缝说:“若如此,我也不娶亲了。”翠官说:“有了我,你也不敢出去胡行,试试我的手段。”尤进缝说:“还未到我家,预先吃醋。”翠官即把尤进缝身上一把掐,把个尤进缝掐了跳起来,说:“好奶奶,我不敢了。”翠官方才放手,同出房来,唤观保一娘坐席。他二人同出房门,席间翠官发挥,敬观保一大杯酒,要他即干:“我代你做个好媒,你就明白了。”观保不善饮,勉强吃了一口,早有一娘说:“你不济事,我代你干罢。”翠官看见,说:“这小丫头,专会疼男人。明日嫁钱相公,真正当作儿子待哩。”当下说说笑笑,观保忽问到二保:“如何不叫他出来吃酒”翠官说:“他今日有人带出游湖去了。”这句话,提起一娘心中件事,说:“无耻淫货,前日他把十四岁小孩子,拉了混账,真正是个滥淫妇,不值钱。”把个观保好没意思。有尤进缝打花脸,说:“不用多言,大家早些进房干正事。”随即一娘起身,拉观保进房吃酒。他们是熟径,不叙。
单讲尤进缝与翠官,夜间说定,一娘身价五千两,陈一子净得三千两,外二千两,媒人偏手当兑五百两立契,余俟抬人交兑清讫。次日一说与观保,观保归家,告诉赖氏。赖氏说:“只要人合你式,几千两银子不为过,须要稳妥,不可有变。”观保说:“明日尤哥哥来,自然明白。事已定局,来年新正即可抬人。今年须要看所房子才好。”赖氏细想:“单门独户,没人照应。他年纪又轻,如何住法,须想出一条万全万美善策,必要与人同住。家中亲眷,一个都倚靠不得,就忽然想出一条路来,说眼前一个好好人家,如何忘却。这因生出这一段无情枝叶,有分教:
钱成蝶舞如飞燕,又入寻常百姓家。
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 贺新年途间逢旧雨 感寒疾梦里入阴曹
这赖氏想到费人才家:“止母子二人,住了两三间房子。在他左近寻一所大些房子,先安置费母子在内,我与费奶奶拜为姊妹,观保便是他姨侄,明年一娘娶到他家,岂不是两全其美,谅费家母子不能推辞。独这两三天,费人才不到我家相应,明早到他家去面谈。”次早,赖氏到了费家,见了费大娘,问及费人才,说:“连日代人管件闲事,羁绊住了,故而三日未来陪府上少爷。小儿一切,蒙太太盛情,念念在心,无以为报。”赖氏便说:“相好莫作客话,还有一事奉求。”赖氏把所想之事,一一说出。费大娘大喜,满口应承。“房子仍托令郎代觅,看定成交,到我处来兑价。”当下赖氏,约费大娘并伊子到家,先结拜姊妹,然后观保拜认姨母,钱家添出一门姨亲。钱是命终日在楼,并不管赖氏这些闲事。银子出入,俱赖氏经理。费人才在家,母子商议说:“寻房不如自起,我家屋后,现有空地,平常种些菜蔬,莫若撮他有钱财主,起造朝南三间,两厢大大一进,后边余地,可起几间厨房下房。有法怂恿他,包管一说便成。”果然费人才向赖氏说:“外边房子尽有生处,居住总不妥贴。兄弟年幼,且此事到底略为牵强,府上有此事业,外面人都晓得,若离家过宿,太远亦不便。”费人才即将商议办法,细细说与赖氏。赖氏大喜,说:“好极,就如此行,索性连府上外面两三间,一起动手,改作客位。太太同贤侄,先请正室住下,留一房间与观保,岂不大妙。”费人才故意推说:“我家仍住旧屋,后面空地,借府上盖屋,为兄弟恭喜娶如夫人之宅。”赖氏说:“还好哩,我家观保,诸事要姨娘照应,与亲生一般,将来他两口儿,要格外孝顺你家母亲才是。贤侄这般说法,不像至戚。”费人才说:“如此真切,光莫大矣。”赖氏说:“套话莫说,拜托把匠人叫来,一切起造花样,都托你办,到我这里兑银。”费人才说:“敢不尽心。”银子凑手,诸事易办。不一月间,已起造毕。这里费人才代钱家监工,尤进缝得便即带观保到双喜堂,与陈一娘相会,兼将一娘身价,与翠官谈定。其夫陈一子,得银三千两,当兑五百两,余十二月三十日,银票一纸,交人给银。外二千两,偏手使费,也到一娘进门交兑。与赖氏说知,一切如命。费家房子已成,费大娘先搬进住下。陈一娘探得本京人差出,即着小厮来请观保,到堂过宿。凡到一次,总用十余金不等。赖氏又要了一娘衣裳尺寸,代他做四季衣裳,打造时尚首饰。忙了几个月。
不觉一年将尽,这本京人,要跟本官来年进京,遂与一娘打账。一娘喜出望外,其夫又急需钱项,年下应用,催促钱家拾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