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见倒了,便把船头掉转,一直往上流头摇了去。原来江七看见他两个来雇船时就起不良,他船中藏有迷人之药,方才进舱取茶壶时,就将此药拿去暗放入茶壶内。将他两个放翻,就要摇回家去,因此用力往上流头摇到黄天荡里来,却是个茫茫荡荡、四周望不见崖岸的去处。心下想道:这注买卖是他自己寻上门的,若留了这老婆人便有妨碍,不若结果了他,这小女子不怕他不跟我上路。算计已定,遂进舱来,将林媪轻轻提起,四顾无人,往江心里一抛,“扑通”一声,已无影响,便将船一直摇往中洋村家里来,已离荻浦有百十里远近。正是:
阳间失却娇娃伴,地下新添冤鬼魂。
但人心虽如此险恶,天理未必相容。毕竟不知雪姐性命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毒中毒强盗弄机关诈里诈浪妇排圈套
却说那雪姐昏晕了两三个时辰,渐渐苏醒,开眼看时,不见干母,身知却倒在舱内,大吃一惊,挣起身来,见船尚在江心摇着,急问道:“我的干娘往哪里去了?”江七且不答应,把船摇到幽僻去处,停住橹道:“你还说你干娘?险些儿大家的性命都出脱了,你还不知!”雪姐急问道:“为着何来?”江七道:“方才起了大风暴,你那干娘扶住船舷咳嗽,不想一个失手,已翻落江里去了!风狂浪大,连我的性命也难保,哪里还捞救得他来?如今把船直打到这里,离荻浦已远,今朝谅不能到,幸亏离我家不远,今日且摇到我家里去暂过一夜,明日送你回家便了。”雪姐听说吓得目瞪口呆,半晌作声不得,眼泪如线条一般挂下。心中思想:方才吃了两个馒头如何便昏睡倒了?我曾看见书上有蒙汗药迷人之事,必定是了。我看这船家一定是个凶徒,明明把我干娘谋害了。如今我是个孤身女子,况在这叫天不应的所在,与他争执,不但枉然,还恐也遭他毒手。我如今拚着一死,看他如何做作?因叫道:“驾长哥,如今天色尚早,若从下水放船,还好到得荻浦。你送我到家,自然重重谢你。”江七道:“这船被大风暴打过黄天荡来,不翻船便是天大的造化,这里离荻浦已有百十多里,今日哪里还到得?日头已是平西,不到一二十里路,就要晚了,那时弄得前不巴村、后不着店,倘发起风暴来,越发不好了。这里离我家不远,前面就是,我家还有老娘、嫂子在家,你放心!暂过一夜,明日一早送你回家就是了。”雪姐听得,暗忖道:谅来强他不过,他既是这等说,且到他家看是如何光景?因说道:“只是打搅你家不便。”江七道:“怠慢莫怪。”一面说话,一面加力摇船。
约有十多里的光景,看看到了一个小村落,天已傍晚。这江七把船湾在个小港汊幽僻去处,说道:“你略坐坐,我到家里叫我老娘来接你。”说着竟是去了。这雪姐坐在船中如同天打雷惊一般,想起今早外婆再三留住,原不该执意回来,就是要回,也该等我舅舅同来才是,如何这般托大?可怜我干娘,不知如何丧命?父亲在家不知如何盼望?我此身,看来是多凶少吉。想到此处,不觉放声大哭,且腹中饥饿,竟昏晕在船。
却说这江七,因常干此不良之事,故在这冷僻去处居住。家中还有个娘和第五哥子就地滚江澜夫妇两口同住。那江二、江四、江六,又各自住开。这就地滚的妻子郎赛花却有一身好本事,惯使连珠铁弹弓,百发百中,又使得好双刀,舞弄起来数十人近他不得,专会帮着汉子做这没本钱的生意,又生得一张好嘴,骗人家妇女们的财物如探囊取物;却有一样好处,虽然作恶,却立誓不害妇女,不犯淫戒,管得汉子颇紧。
这江七一到家里,便将这谋骗的勾当一一与他娘并哥嫂说明。大家商量,须要如此如此,方出脱得干净。计议已定,这江澜便同他老婆一直来到船边。看见雪姐哭倒在舱,郎氏即便下舱扶他起来,道:“许姑娘不要哭了,你不曾翻船,逃得性命便是天大造化。我家小叔拼命送你到这里,如今使脱了力,困在床上动弹不得。你快些同到我家,吃些东西,谅来肚里也饥饿了。”江澜也道:“姑娘到我家中权过一夜,明早就送你回家,再不要啼哭了。”这雪姐看见有个女人同来,且听得他们一口一声说“明早送回家去”,心下少安,只得勉强起身开口道:“只是打搅你们不当。”郎氏道:“说哪里话?这大江中起了风暴常常打坏船只,死的人也不少,像姑娘在难中逃得性命,后来还要享大福哩!”口中说着,便搀扶了雪姐上岸,细看时,果然好个模样,因搀扶着慢慢行来。
不及里许,便看见一带草房,此时已是黄昏时候。到得草房,见一个老婆子立在门口,道:“好个有福的姑娘,今日受了惊了。”雪姐进得门来,只得与他婆媳万福,道:“倒来打觉。”那老婆子道:“这大江中遭风失浪是常有的事。我的儿子想是靠姑娘的福,不曾翻船只,算是姑娘救了我儿子的一般,只可惜了那位老妈妈了!”因道:“只是这荒村中没有什么东西敬客,只好将就用些家常茶饭充饥,姑娘不要见怪。”一边说着话,不多时,点上灯,见郎氏从内取出几碟蔬菜、一壶酒摆在桌上,请雪姐吃。雪姐见他婆媳两个如此相待,且腹中甚是饥饿,只得坐下,欲待吃时,又想起吃馒头的光景,不敢就吃。这老婆子看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