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着,因道:“老丈之言自当从命,但恐有不到之处,幸勿见罪。”刘公道:“适才都是老朽肺腑之言,且事有定缘,明日即见。只望台翁重此然诺,勿虚老朽今夕之言!”当下又叫老苍头移开桌席,摆出果饵数盘、清酒一壶。刘公执杯在手,道:“尘土之物,不敢奉劝。此从净土得来,聊敬一樽,庶不虚此良晤!”蒋公与岑公子谦让就坐,刘公亲自各奉一杯,然后自斟一杯相陪。二人饮之,觉芳香清冽,色味俱佳,与家醪迥异。数杯之后,似觉微醺。蒋公遂与岑公子起身谢别。刘公道:“卑栖斗室,亦不敢久屈台光。”因扶杖送出门外,即将所执之杖插于门傍,与蒋岑二人道:“此即老朽住处,以杖为记。明日幸祈台驾过此,小儿到来即乞指示。小女千金重托,幸勿相讶。”蒋、岑二人应诺,遂相揖而别。
转瞬之间,不见老者,房屋村落俱无,惟有几株疏柳,一片荆榛在星光月影之下,肌粟寒生,共相惊讶。蒋士奇道:“我们莫非是梦?”岑公子道:“分明与老叔在此,何曾是梦?”蒋公定睛审视,依稀认得此处是丛葬之所,且见冢旁有一枝野竹因风飘动,因对岑公子道:“你看这枝野竹岂不是那老者所植之杖?”岑秀道:“果然,大是奇事!难道我们竟在幽室中与鬼坐谈了半夜不成?”蒋公道:“阴阳人鬼,自来有之,原不足为怪。只是这老者如此灵异,所说之事,再三嘱托,必非无因。况他分明说是江西籍贯,侨寓在此,必定是客死于此,这是他埋葬之所。又说他三子刘电明日到来搬他回籍,要我们与他指点处所。这是分分明明的说话,来朝必有下落。我们明日必须到此看个动静。方才所饮之酒尚觉芳香满口,难道地下也有此美酝?”岑公子道:“那老者说是从净土得来,必非尘垢之物可知。我们且回到庄上,再作理会。”因此两人又将此地认了一回。蒋士奇犹恐有错,又扳了一条大柳枝插于地上,然后看着方向取路回庄。
此时已是参横月落,夜色沉沉。正走间,只见前面有人声灯火远远而来,却不知是何缘故?正是:
大抵乾坤皆梦幻,莫惊人世隔阴阳。
不知那来者又是何人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三回践冥约三姓喜奇逢返香魂千秋称异事
却说蒋公与岑公子见前面有人声灯火吆喝而来,蒋士奇道:“这一定是来寻找我们的了。”当下喝问了一声,果见那些灯火队里回应了一声,迎将上来。却是家人同佃户等到二更天气不见主人回来,四下找寻不见,因此又叫了两三个佃户,执着灯火棍棒,大家商量只有这北郭是一条野路,常有迷失之人,因此就从这里找来。听得吆喝之声,恰好迎着,因道:“夜静更深,怎么大爷同大相公从这条僻路里走来?”蒋公随口答道:“贪看月色,信步到此,正要回来,却好你们寻到。”众人道:“这条路荒僻得紧,若遇阴雨时人就不敢行走,往往有见神见鬼,迷失道路的。”蒋公笑道:“这还是人胆小之故。”当下大家一同回庄。约有五七里远近,到得庄中,吩咐家人:“取一大壶酒并几碟果品小菜到书房中来!我与大相公再饮一杯,你们也取几壶酒,吃了好睡,不必伺候。”家人取了酒果到书房摆下,然后大家各去饮酒安歇不题。
蒋公与岑公子一边饮酒,因说:“那老者形容言语,历历分明,那个女子说是他螟蛉义女,意中已深属于你,却又不肯明言,说要待数年之后,嘱我为媒,方成百年之好。若果与贤侄有姻缘之分,则此女必当再世还魂。现今阴阳相隔,此话实不可解。怎么又知道我有个表侄女与他第三子有姻缘之分?若说是假,言犹在耳;若说是真,尚无影响。究竟不知是真是幻!”岑公子道:“且莫管是真是幻,我同老叔明日竟到那个所在去探看动静,拚着一日功夫,或者果有其人到来搬柩,亦未可知。况那老者容貌端方,言词诚实,必非虚幻。旦说他长子刘云现任曲沃知县,一发凿凿有据,明日一查,便知真假。又说那女郎明日必当相见,这是还魂无疑。若是果真,倒是一件创古奇事。这老者虽然是鬼,如此灵异,却也不是寻常之鬼了。但所说老叔与小侄日后功名之事,在老叔,固无可限量;至于小侄,却断不敢作此妄想。此真所谓听说鬼话耳!”蒋公笑道:“不然,且到明日,若果无影响,只此一事,尽成梦中幻境。若果有下落,又何尝不可凭信?”两人说话之间,酒已用尽,此时夜气清凉,遂备就寝。
这岑公子因暗想:“那所见女郎真是绝色佳人,若果是此佳偶,也不枉为人在世。只可惜是镜花水月,恐终成梦幻。”想了一回,方才睡着。
且说这蒋士奇睡去,朦朦胧胧,似梦非梦,见他父亲拄杖而来,吩咐道:“那刘丈与我往来甚厚,对你所言并无虚谬。玉馨得配刘生,可称佳偶,姻缘前定,无可改移,不可当面错过。切记,切记!”说毕扶杖而去。蒋士奇正欲上前拉住父亲问话,忽被地下一滑跌了一交。醒来却是一梦,大自惊异。正欲起来说与岑公子得知,却见他睡熟,不好惊动,因想:这事果然奇怪,父亲所说,又与刘老所言相符,不料阴阳间隔,竟有如此灵异!因想:玉馨侄女,我原有意与岑公子结姻,因为现在一处,未便开口,欲待其归时议及。不料他却另有这段姻缘,幸我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