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忠弟兄:“明日把西上房收拾出来,将应办之事开出单子,逐一赶早备办,省得临时局促。”
且说这边王进士夫妻相商:日期逼近,妆奁之类一时置办不及,且将与月儿预置的嫁妆什物拨紧要的且拿来用了,过日再与月儿补做。又叫裁缝制了几套时新裙袄,一件大红妆花圆领,叫银匠打了一条银带、一付镀金头面首饰,又与岑公子备了一套回盘巾服靴履并文房四宝之类。各色齐备。
到二十八日,岑夫人这边过礼是:凤冠一顶、金钗一对、珠花一对、金钏一双、珠环一对、玉簪二枝、金缎二端、色缎二端、色绫四端、色绸四端、折席四十两。严先生兰伞四轿为大媒,又请严太太往王宅与新人上头插戴。这日两边都盛设喜筵厚待,不在言表。
到了闰十月初二日,王宅就搬送妆奁过来。初三日吉期已择定辰时花烛。两边都有鼓吹旗伞职事人役:一乘彩舆;大媒送亲,另是两顶四轿;伴娘仆妇,两顶小轿。此时小梅打扮得珠围翠绕如仙子一般,红巾遮盖,伴娘们扶上彩舆。王夫人大红补服,珠冠金带,上了大轿。鼓吹放炮,起身迎喜神,方先从西村大宽转往东村行来,早惊动合村男妇都来观看,十分热闹。这边岑夫人也是天兰补服,凤冠金带。严太太婆媳都是大红吉服。彩舆到门,抬进中堂,烦严太太启围,岑夫人接宝,伴娘们搀扶新人出轿,把彩舆打出院中。然后,送亲大轿进来,严太太婆媳同岑夫人接出轿来。岑夫人与严大娘子请王夫人先到上房去坐。严先生两老夫妻在外厅上首东西相向,傧相赞礼,请新郎出堂。岑公子儒巾公服,挂红簪花,拜过天地,行交拜礼毕,牵巾进来。严太太与新人挑去了红巾,坐床撒帐,吃过交杯盏,然后一同都请到外厅见礼。两新人在下边并立氍毹,先拜谢了严老夫妇两位大媒,又拜了王夫人,再与严大娘子平见了礼,然后拜过老母。礼毕,大家族拥新人归房。岑公子就在外边陪待大媒。这些职事人役,拜堂后岑忠都给与花红酒礼打发去了。这边王宅跟轿的家人,都是岑忠弟兄接待。里面这些来看拜堂的仆妇、丫头,有岑义媳妇在厢房款待。
这日适值严大相公从城里回来,随即过来道喜。岑公子即留住不放,请严老先生都同去了公服坐席。外边一席,主客三位。内边一席却是严太太、王夫人上坐,岑夫人主位相陪。严大娘子同小学生陪新娘子在房内,另是一席。这日喜筵直饮到申牌时分。外席已罢,严先生不肯坐轿,父子先告辞起身。里面席毕,都在新房吃茶叙话。岑夫人已将严太太留住,过了三朝回去,并面请王夫人、严大娘子:“三朝务必要屈过来再叙一天,明日就送帖过去。”严太太道:“你们两亲家母又不是初见面的,我们也正要时常往来,何必具帖,多一番客套?”王夫人道:“正是呢,我们一定过来。”严太太道:“大小姐难得相见,明日也请过来,我们会会。”王夫人道:“一定叫他来陪老太太。”当下王夫人先告辞起身。严大娘子因家中无人,也就作辞,一同起身。这些丫头、仆妇也有跟轿去的,也有从后门去的。严太太却陪着新人在房,只岑夫人直送到厅外,看着王夫人、严大娘子都上了轿,才转身回到新房里来。
严太太道:“做客容易做主难,今日也够太太张急了。如今有了这位大娘子,以后正好安享哩!不瞒太太说,我家这个媳妇当家把计,甚是贤能。自从有了他进门,一点事也不用我操心。”岑夫人道:“好一位大娘子,也是你老人家的福气,正好安享哩!”叙话移时,不觉已是上灯时候,就在新房内摆上酒碟,又让严太太吃了几钟酒。严太太就起身道:“我们酒已有了,过那边去坐罢。让他两个新人也好同饮一杯,早些安歇。”岑夫人一面叫请大相公进房,就同着严太太过这边自己房里来。外面岑忠弟兄两个收拾照料,一切停妥。所雇厨司、帮工,都一一开发,欢喜而去。岑义媳妇与丫头、老妈子收拾厨下,候上房睡了,俱在厢房安歇。
这晚岑公子先到东上房与严太太、母亲道了“安置”,才过新房来,小梅一见,即站起身来。岑公子遂将房门掩上,见桌上摆着酒碟,因满斟一杯递与小梅,小梅双手接过,随与岑公子回斟了一杯。夫妻并肩坐下,灯前细看芳容,真是千娇百媚。小梅也并无一点小家羞涩,因道:“小妹幼失恬恃,即遭挫折。不想得遇王小姐十分怜爱,又蒙继父母垂慈,待如亲女,此恩此德,生死难忘!如今得遇亲姑,又成连理,都是王小姐的大德。当初与他结拜时,情同骨肉,有誓在先:情愿死生相守,不愿相离。今日不想小妹先占洞房,情实不忍。不知哥哥何以教我?”岑公子道:“感恩戴德,是妹妹的好心,当图后报。至于生死不愿相离的话,只可夫妻私语,即父母面前亦难言及。况他是大家小姐,分又居长,总有私下盟言,于情理大不相合。岂宜齿及,生此妄想?妹妹却教我何以为计?”小梅笑道:“我已知哥哥此时实无筹画,但日后倘有天缘会合,那时你莫非推脱不成?”岑公子笑道:“这是必不可定之事,即或有之,其权又在贤妹,非我可为之主也。只恐那时贤妹又不似今夕之言了。”小梅正色道:“小妹曾誓天日,生死不移。哥哥岂以我为世欲儿女虚言,不足信耶?”岑公子见表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