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,陛下杀臣,臣亦不死。’武帝笑而释之。可见留得方朔性命,才是不死的仙酒。小官人指望长生,先投死路,也是自捉死了,出恁么家?修恁么行?”湘子道:“随你千言万语,我只是立意要走,不听!不听!”那女了大怒道:“野道人这般不识人知重,老祖公苦苦把言语对他说,是把热气呵在壁上了,快拿条索子来,把他吊在后边梁上,饿死这贼道,料没有亲人来替他讨命。”老头儿道:“他既不知好歹,吊他也没要紧,只是赶他出门,由他自送性命罢了!”女子依言,便把湘子一推,推出门外,口中念道:
十指纤纤来递茶,金盆拥着牡丹花。
痴人不识花王意,辜负临轩莫叹嗟。
湘子出得店门,不胜欢喜,连忙答道:
你说你貌美如花,我看犹如烂冬瓜。
花貌也无千日好,烂瓜撇下不堪嗟。
毕竟湘子此去性命若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 虎蛇拦路试韩湘 妖魔遁形避真火
莫笑荆棘丛,荆棘生芝兰。除却荆棘刺,芝兰掌上看。
芝兰近有香,荆棘远勾裳。庭阶植芝兰,荆棘置道旁。
话说湘子被那女子推了出门,正值星月无光,不辨路径,只得凝神定息,坐在一株大树底下,等候亮光。不想那女子在家中埋怨老头儿道:“这般一个标致小师哥儿,料是受苦不过的,待我把他吊在后头梁上,他自然赘在我家了,生生的被老祖公赶了他去。倘或路上遇着虎狼,不可咬杀了他,那里再寻得这样一个标致的小官人来?”一会儿又咒诅湘子道:“这个小贼道不看人在眼里,十分轻慢人得紧,想他是空桑里生出来的,不然也是江流儿初尚淌来生的,今夜出了我的门,不被虎咬,定被蛇伤,又要吃猪拖狗嚼的,只是辜负了我这一点热心肠。”一会儿又叫道:“你这般一个标致人,心里岂不聪明,为何硬着肚肠。一些儿也没转变?难道是柳下惠重生,封陟再世?”一会儿又叫老头儿道:“祖公公做你不着,快点了火把去寻那小官人转来,不要枉送了他性命。”一会儿又道:“你老人家眼昏耳聋,黑地里没寻他处,料他也去不远,我虽然鞋弓袜小,待我自去邀他回来。”这几段娇声细语软款的话儿,被那顺风儿一句句都吹到湘子的耳朵里,只指望打动湘子。谁知湘子这一点修行的念头如金如石,一毫也惑不动,听了这些声音言语,越发不奈烦了,便顾不得天气昏黑,脚步高低,一径往前乱走。走不上三五十步,只闻得风声泣树,水响潺潺,伥鬼高呼,山魈后应,没奈何强跑了二三里程途。远远的望见前面亮烁烁两盏灯,一阵大风随着那两盏灯吼地而起,这灯光直望湘子面前射将来,并不因风摇动。湘子口中自念道:“我师父有灵有感,见我黑地摸天走不得路,故远远送两盏灯来照我了。”念诵未已,那灯看看移到跟前,止离半箭之地,原来不是两盏灯,是猛虎的两只眼睛光。那虎见了湘子,便发起威势来,怎见得那虎的威势怕人:
头低尾翘,口中吼吼似雷鸣;腰矗爪爬,地下纷纷起泥土。满身上斑斑点点丝毛,硬比钢针;遍口中截截齐齐牙齿,森排剑戟。山中狐兔闻其声,隐迹潜踪;坞内獐狍嗅其气,藏形匿影。这真是金睛白额兽中王,不让那玄豹黄狮青色吼。
湘子不看见是虎,还说是明晃晃两盏灯笼,远远的望见是老虎的眼睛,不觉惊倒在地上,一些儿也动弹不得。
那只老虎在湘子身边左盘右旋,闻了又闻,嗅了又嗅,却像不吃伏肉的模样,忽地里用只爪把湘子拨一个转身。那湘子方才魂复附体,如梦初醒一般,战兢兢爬起身来,道:“我师父常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,我今日弃了家计,万里寻师,难道舍身在老虎口里,死得不明白不成?”当下挣扎向前,叱道:“虎是山中百兽之长,算来也通些人性。我韩湘抛弃父母坟茔,妻孥恩爱,找寻帅父,原是舍得身躯,丢得性命的主子,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云游道人!汝今撑开威势,装出头颅,终不然我怕你不成!我又不做那割肉喂鹰、舍身喂虎的老佛,就是我胆怯心惊,被汝这畜生吓杀了,我的帅父也不肯饶汝,我也少不得到阎罗殿前告汝,难道平白地就等汝吃了我!”那只虎听了湘子这一篇话,恰像知言识语的一般,把头摇一摇,尾巴翘一翘,望山那边一溜烟跑去了。湘子此时才明心见性,还却本来面目。正是:
莫道无神却有神,举头三尺有神明。
若还少有差池念,猛虎横吞活不成。
湘子见猛虎去了,不免趱行几步,只见腾云冠峰,高霞翼岭,岫壑冲深,含烟罩雾,天色渐渐明朗起来。正欲赶上前去,寻个人家化些斋饭吃了再走,忽然间火光灼烁,云雾晦冥,分明是一条大路,恰是周围无客往,四望少人行。湘子定睛仔细看时,见一条毒蟒,约有庭柱般粗细,七八丈长短,横躺在地上,拦住了湘子的去路。怎见得毒蟒的凶猛,行人不敢近前,有赋为证:
满身鳞甲,似赤龙出现山岗;遍体毫光,如野火延烧岭麓。昂头吐舌势凶顽,钻南落北;凹眼曝腮形丑恶,游东过西。尾未有钩,中之则折;鳞中有足,逢人便伤。料不是白龙鱼服,网堕豫且;亦不比酒影弓形,忧添楚客。斯时也,韩湘子不学得孙叔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