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,难于下笔。”小姐道:“从来寿文,皆是虚誉。若必求实功实德而祝赞之,天下无寿文矣。只借贤影喻可也。若父亲必不乐为,容孩儿草成,父亲润色,何如?”
昌全听了大喜道:“不信孩儿又能为文。你且做来我看。”小姐道:“孩儿不是能文,直欲代父完此公案耳。”因坐近书案,磨墨举笔,展开素纸,信笔挥洒。昌全在旁看见女儿如此举动,已是大奇。今见他一直写去,越发惊骇。小姐写出一句,他便在旁点头赞好,写两句,只是说妙。不一时小姐做完,送与父亲。昌全再细细看过,不禁大惊大喜,道:“不期孩儿有如此灵心慧性!洵是天才真才女子也。”小姐道:“孩儿岂愿乐为?只为当初凤家父亲罹祸,亦出此人。今孩儿代父亲之笔,盖鉴前车,而欲父亲明哲保身也。望父亲改正。”
昌全听了,一发大喜道:“孩儿又能思前虑后,不独贤,而且孝矣。此文无复增减,孩儿可为录出。”小姐即磨墨端楷。适母亲走到,昌全连忙细细告知,道:“若非女孩儿具此奇才,几令我得罪总戎矣。一向竟不晓得,今日方知。”杜氏听了,也大惊大喜,道:“原来女儿又通翰墨。”因恨一声道:“只可惜我那亲儿抛弃,不知生死存亡。若使二人配合,岂非一对?”昌全道:“昌谷若无恙,此时必有妇矣。”杜氏道:“女儿既是才女,须要留心拣择一个才郎配他,娱你、我的晚景才好。”不一时,小姐将文录完。昌全复又细看,见他句句称扬,却又句句不贴在曹吉祥身上,满心欢喜。遂笼入袖中,来见周重文。周重文忙接了,展开一看,只见其文道:
奉祝大中贵太监曹老公公五十华诞:
古之颂寿,诗称竹苞。松茂尚矣,然不过养寻常草木之年,何足献大贵人之觞。若夫大贵人名并南山,声高北斗,自有不齿发而黄耇者。又当祝禧于甲子之外。吾兹有以知曹老公公之遐龄不朽矣。曹老公公身依日月,岂不分日月之光。日月之光不磨,则老公公之寿不磨可知矣。老公公出入九重,自应承九重之宠。九重之宠不衰,则老公公之寿不衰可知矣。况纯阳乃内养之,真丹无漏,实长生之妙诀,将见立地成仙。何必如儒家虚引德功,然后希冀永龟鹤之年于旦暮哉。即如所引,而老公公之德功奇伟。内结一人之知,外喧万民之口。又何尝非儒家之所得而称者也。由此论寿,寿岂有既乎?武夫不文,谨质言以附华封之后。至于瑶池蓬岛,桃熟筹添,荒唐之言,不敢妄陈,以涉谀媚。
周重文看罢,不胜击节赞说道:“身依日月,出入九重,称扬得微妙。曹太监见了未有不快者。常寅翁得此佳文往祝,增荣多矣。但先生平日之文,端庄博大,不知今日为何又有一种灵秀娬媚之妙?令人览而动色,真可敬可爱也。”昌全听了,只是掩口而笑。周重文见他笑得有因,遂问道:“昌先生为何含笑?莫非笑本镇不知其文,称誉不当吗?”昌全道:“老总戎鉴识有如犀烛,悉窥底里。学生又安得不笑?”
周重文见他说话胡涂,越发动疑。因说道:“先生诚实君子也。从无隐情。何今日吞而不吐如此?”昌全见周重文问得殷懃,只得说道:“学生蒙老大人见委,即欲应教。因一时意兴沮丧,不能着笔。小女见了,恐我违命获罪。因不自揣,竟代作此文,以图塞责。不期老大人不以为非,转蒙见赏,又蒙法眼说出灵秀娬媚四字来,纤毫不爽。故学生不觉惊喜而失笑也。”
周重文听见这篇寿文是他女儿做的,不觉大惊。问道:“果是令爱所作吗?”昌全道:“实是小女所作。”周重文道:“令爱有此仙才,真令男儿抱愧。今又见苏家一妹矣。”因又问道:“令爱青春几何矣?”昌全道:“小女今年十六。”周重文又吃惊道:“原来令爱尚幼,可曾受聘吗?”昌全道:“一者年尚有待,二来边地无婿可择,故尚未议及。”周重文道:“才难自古叹之。今既有如此才女,亦必有如此才郎求,将来两相配偶,方不虚天地生才之妙。若悠忽而适匪才,则是虚生矣。今后先生须自重,必慎择一佳婿方妙。”昌全听了,不胜感激。正是:
盈盈十六正芳年,况复多才更可怜。
不是谢家真玉树,红丝休想等闲牵。
周重文到了次日,即将此稿封固,又写书致意常总兵。常总兵即选名手写了,裱做一幅锦轴,又使先生细细开单,同了礼物,差了数十个的当家人押送至京,进与曹吉祥拜寿去了。又过了些时,只因黑山岭变乱之后,军久无粮,故各处总兵官俱以近就近,商议发粮之期。常勇与周重文两处相隔不远,故常勇遂带了几员骁将,来会周重文。周重文接着,商量定了发粮日期。公事毕,周重文即备酒留入内衙款待。须臾席完,周重文即令参谋昌全相见。昌全见了常勇,要行属礼。常勇再三谦让道:“自来参谋原无统属。况昌兄又系皇上钦依,与众不同。今况又在周寅翁军中任事,岂可越礼。”昌全只得行了宾主之礼。
三人入席,饮到中间,常勇再三称说前日寿文之妙。道:“昌参谋即此一文,已知宿学弘才。今复识荆,大快所愿。只怕此文传入帝都,若邀曹中贵鉴拔,昌参谋还有一番奇遇,岂止参谋而已。”昌全听了,只得连连打恭道:“晚生不敢、不敢。”周重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