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惊道:“词中吐露幽情,一旦被人拾去,传到父亲眼里,只说我女孩儿家涉邪。却怎么处!”连忙唤春辉、秋素道:“我日间曾做了一首诗词在袖中,如今不见了。必定失落在太太房中。你二人可速去为我寻来要紧。”
二人转身就走,走至中门,不期中门早已锁了。二人无奈,只得走回对小姐说知。小姐听见,急得没法。道:“待我自去叫开。”遂同了春辉、秋素走出房门,忽又想道:“父母已睡,夜间无故去惊他,非女孩儿之为也。”遂又回房,叫二人点灯于房中,一路各处找寻,直寻到半夜,并不见片纸只字。小姐无奈,只得上牀而睡,一夜无眠。正是:
心事关心心不支,不禁默默见于词。
词儿失去为人见,道是无私也有私。
却说昌全次早起来,忽见使女扫地,拾起一条字纸来。昌全看见,忙讨来看。看来,却是女儿写的一首词儿。只见上写道:
朝朝暮暮皆挨过,音信杳无一个。胡涂坐久胡涂卧,泪也胡涂堕。帘都卷起巢都破,燕雀还来称贺。新词只当旧词做,料想无人和。
右调《桃源忆故人》
昌全看完,暗暗惊讶道:“这妮子如何有此艳词?”因想道:“常言:『女大不中留。』我若执此词询问起来,那时牵枝带叶,一旦声扬,未免参商骨肉。抑且败名。”又想道:“他年已及笄,又多才多识。感怀借喻,有所不免也。未必便有他意。但他不见此词,必然惊惶,虑我看见。我若收藏了,相见时未免有些形迹芥蒂,使他局蹐不安。莫若竟做不知,仍将此词置于原处。待他寻觅而去,方无疑虑。且他一个慧心女子经此一番,必然改悔,何必尽情托出?”遂将此词放在原处。
隔不得一会,小姐果然使了春辉先来问安,就留心将眼四下偷看。忽见牀旁果有一团字纸,他便遮遮掩掩,乘着奶奶不看,他就连忙踅去拾了。藏入袖中,如飞走回,来见小姐。小姐正在穿衣,春辉走到面前,笑说道:“小姐,一天疑虑皆消矣!”遂于袖中取出原词。小姐接看,不胜欢喜道:“毕竟还是你伶俐,作事妥当。”又问奶奶如何光景了?春辉道:“奶奶已好了。”
不一时,小姐梳洗打扮完了,欢欢喜喜,同了春辉,到母亲处问安。就在母亲房中伴了一日,到晚方才归房。正是:
亡羊只道善追寻,寻着亡羊已放心。
儿女慢夸遮饰巧,谁知父母实恩深。
却说吴趋受了常勇之托,遂携了书札,带了仆从,竟轩轩昂昂,骑马来见周重文。到了辕门外,先使人拿了常总镇的名帖,又拿了自己的禀谒见的名帖,入去投递。去不多时,早有门上人出来,说道:“那位是吴相公老爷?在后衙请见。”吴趋连忙下马,家人即在毡包中取出一幅儒巾儒服,粉底皂靴,与吴趋穿戴得齐齐整整,随着门役走入衙中。
周重文已知书中之意,连忙走出迎住道:“先生下临,不及迎接,获罪多矣。”吴趋即使左右铺下红毡,欲行大礼拜见。周重文连忙扶住道:“先生与敝寅翁有师范之尊,即与本镇相同。安有拜见之理。况先生素推名望,又居太学,只宜行宾主之礼,岂可过分。”吴趋道:“老大人名镇寰宇,晚生末学,上下相悬,进谒岂有不行拜见之礼,少申颙望之诚。”
二人再三谦让,先行师生,后行宾客。坐定茶罢,吴趋即一恭道:“晚学生受敝主翁之命,进谒台台。盖缘敝主翁公郎,英英弱冠。老台台前已寓目。今敝主翁闻知昌公有令爱,笄年淑媛,久擅才华,尚然待字。敝主翁景仰之极,欲求聘为关雎之偶。诚恐晚学生体貌卑陋,言不惊人,不足取重于昌参军。故致书老大人,求老大人鼎力,曲谕参谋,以偕秦晋之好。使才不孤生,两贤并蒂,则不独敝主翁感德台台,即晚学生借此成荣,亦与有荣光矣。”
周重文道:“常寅翁令公郎,前一望而即知其为翩翩佳公子。昌参谋令爱,窈窕久闻,词华素着,实一代之佳人。若结丝萝,才子佳人,诚千秋盛事。乞先生归致寅翁,本镇愿执柯斧,准偕秦晋。红丝一系,即奉闻矣。”吴趋道:“蒙老大人慨诺,归报敝主翁,自感铭无已。谨斋沐以俟好音矣。”即便辞出,去回复常总镇不题。
周重文随即请昌全来,细细告知其事。因劝说道:“以令爱之才,而配常公子之才,两才对美,与梁孟何殊?况常公子翩翩之美,前已见矣,的的之才,昨又观矣。依我看来,这段良缘,美如锦片,不可失了。”
昌全听了,一时主意不定。只得说道:“小女葑菲陋质,恐未称耳。”周重文道:“常寅翁已知令爱之才之贤,故作如是想。又何谦乎?先生可归,与尊阃令爱商之可也。”昌全退归,见了杜氏,即将常总镇致书周重文,并遣人为媒,如此,如此,这般,这般,说了一遍。道:“若据我看来,常公子人物倒也丰厚,文才竟有可观。况孩儿渐长,若再愆期,未免有标梅之叹。况此地要选择才人,恐除此人之外,不能复得。”杜氏道:“你所见虽然不差,但我想来尚有未妥。”
昌全忙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杜氏道:“养儿所以备老。你我在此,亦非久远之地。今若一定就便联姻,焉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