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期杜氏见周重文过来相会,又因话长坐久,遂备了数种果物点心,又将天泉水烹了好茶,使春辉、秋素二人送将出来,与周重文、昌全二人吃。二人吃着茶,各人想各人的心事。周重文因说道:“这段姻亲,关系非小。当初是我赞襄而成,我今细细想来,若苦苦逼成,小姐有性命之忧;若回他不成,恐先生有不测之祸。到那临期参差起来,连我也有些不便。这事怎么处?”
周重文一面说话,不觉手中的茶早已呷完。春辉在旁看见茶完,连忙翠袖殷懃,仍将那壶内的苦茗,连忙轻移莲步,走至周重文面前,复又筛上。周重文忽抬头,看见好一个清秀女子,只见他白白的脸儿,弯弯的眉儿,细细的腰儿,小小的脚儿。头发披肩,正在破瓜之际,大有丰韵,绰约可爱。周重文看了,甚是喜欢。因暗想道:“这件事情我有计了!我若不为排解,使这有才女子,守义佳人,一旦捐生,岂不谓我不智?若欲两全,必须如此。”因对昌全说道:“这个女子倒也生得清秀,只不知可识些字吗?”
昌全见问,因说道:“此女今年十六,日侍小女闺中,捧侍笔墨。小女见他有些资性,往往教他。他虽不敢称才,若论笔墨之事,也还颇识一二。且其心灵机巧,敏捷过人。”周重文听了大喜道:“既如此,则令爱小姐名节可以保全,而老先生性命亦无忧矣!”
昌全听见,不觉惊喜,问道:“老大人有何妙策?得能两全。”周重文因使春辉、秋素二人回避,遂对昌全说道:“凡天下有才者未必有德,有德者又患无才。今观令爱,不独有才有德,抑且节义兼全,焉肯负约!若逼他去嫁,这一死是不消说了,于心何忍?且我看常寅翁此举止,不过因令爱之才名起见,而结此婚姻。实无定见,认得令爱为何许人?即常公子,纵使有才,也不敢十分责备令爱。我如今有一两全之法,除非如此,如此。”
昌全听了大喜道:“老大人之计,真有移天换日之功,使小弟死人复有生路矣!但虑他夫妻日久,闺阃较才,倘若透泄风声,又将如之何?”周重文道:“这也无妨。令爱小姐大约闺中吟咏必多,可悉授之,以备一时之用。我还有一言奉劝:昌先生今在暮年,此境亦不宜久历。到那时,小弟为先生上疏陈情,乞骸归里,与令爱小姐同回故乡,岂不遂其所愿?”
昌全听了,不禁大喜道:“老大人如此曲全,使我昌全父女再生,衔结亦不足以报鸿恩之万一!”昌全一时心境豁然,说也有,笑也有,二人又坐了半晌,周重文起身辞出。昌全遂欢欢喜喜来寻杜氏,不期杜氏在小姐房中。昌全一直走来,满脸笑色,对着杜氏说道:“你我终日焦忧,今日有展眉之时了!”又对小姐笑说道:“好花遭雨,娇鸟被笼,从来不免。只因我为父的一言不谨,轻诺于人,遂致孩儿亲受其苦。且不独孩儿受苦,连我老两口儿都弄得行不是、坐不是,束手待毙。自分与孩儿共死,不期今日周重文忽设了一策,可以保全我夫妻、子母之命,其乐无涯矣!”
小姐听了半晌,遂惊问道:“爹爹之言,孩儿竟漠然无知。乞爹爹为孩儿说明。”昌全遂将受了常聘,如今送过日期来娶,以致日夜愁死。今日周重文又如何设策,只待移花接木之后,就要与我上疏,使我还乡,一一说知。杜氏与小姐听罢,不胜大喜。小姐道:“父母二大人为不肖孩儿如此焦劳,恩深罔极矣。”小姐见父亲说明就里,真是欢喜无限。
到了夜间,小姐因对春辉说道:“我的心事,你俱尽知。我今在万死之时,只图守义。父母为我,亦不愿生。今亏周老爷见你姿色过人,想出这条计来,为我父母解忧。我今只得屈汝李代桃僵,我今情愿与你结为姐妹,共事爹娘,不知你心下如何?”
春辉久已心下明白,遂说道:“贱婢蒙老爷、奶奶养育深恩,小姐情如骨肉,便赴汤蹈火,也甘心而不敢辞,何况以春辉下贱,充作小姐桃夭,结丝萝于常总镇。此乃抬举春辉之事,有何不可?”小姐见他心肯,大喜。次日遂与父母说明,同了春辉拜见昌全、杜氏,认春辉为次女。小姐又与他交拜结为姐妹,一家愁变为喜。正是:
青画蛾眉丹点唇,孰为婢子孰夫人。
倘能得入巫山梦,雨雨云云一样春。
小姐遂与春辉同行同坐,教他习些粗粗文理。只叫他稳重寡言,又将自己往日做的诗稿,尽付与他抄写收藏。小姐又与他打扮得花枝般娇美,昌全与杜氏备了一副嫁妆,以待常家来娶。
过不多时,到了吉日,常总兵使吴趋带领仆从军兵,来娶昌家小姐。一路爆竹喧天,笙歌彻地,人人挂彩,个个簪花。不一时,早到周重文衙门。昌全早穿了大红吉服,乌纱角带,同了周重文一齐迎接吴趋。早有宾相唱礼,请小姐上轿。春辉与昌全、杜氏拜别,又与小姐说了一番,然后拜别。各个洒泪。
不一时,春辉上轿,昌全送嫁,周重文因是原媒,也只得同来。到了常总镇衙门,三声大炮,常总镇远远躬迎进了衙门。于是宾相请了常公子与昌小姐,拜了天地,拜了父母、公姑,夫妻交拜,然后送入洞房,共饮合卺。
丫鬟与昌小姐揭去盖头,常公子见昌小姐果然生得标致异常,浑身酥软。常公子正在少年好色之际,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