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快。这柴荣虽然执业粗微,终是身柔力歉。往常奔走,顺性而行;今日在后推着,也是飞跑,那里配搭得上?
举首观天,酷似飞云掣电;斜眸视地,俨如倒村移林。只觉得丧气垂头,喘息不止,只得叫道:“三弟,慢慢的行,愚兄跟你不过。”郑恩那里肯听,低着头,只顾奔跑。反把柴荣带得脚不沾地,手不缠身,口内喊叫道:“贤弟,慢慢而行,愚兄手已拉坏,足已伤残,实行不得。你为甚这般逞力?”郑恩只是不依,凭你叫破喉咙,彼却越拉得紧,越跑得快。但见车轮滚滚,尘雾簸扬,真如星烁梭光,一瞬千里的光景。柴荣心下发急,气喘吁吁,只得骂道:“黑贼!你不该这般作耍,论理也还我大你小,难道没有我兄长在眼,便是这等放肆?倘然拉坏了我身躯,投到当官,怕不打断你的腿筋!”郑恩在前,只当不曾听得,一发如飞,风行火速,那消半个时辰,早到沁州城下。
郑恩方才立住了脚,嘻嘻的笑道:“爽快,爽快,这十数里路,值得鸟事。只是造化了你,不十分用力。”此时柴荣只走得浑身是汗,遍体皆津,立定身儿,靠在车旁,张开了口,只是发喘。喘了半日,方才心定,复又骂道:“你这黑贼,几乎拉杀了我,那里有这般行路?说来总不依我,真为可恨?”郑恩听了,使着性子,把绊绳一撂,道:“你好没道理,不说自己走得慢,反来怨着乐子拉坏了你什么手,还要黑贼白贼的乱骂。早上吃了饭,此时肚里又饿了,咱们赶紧儿到城内吃饭不好,倒在路上干饿。”柴荣道:“既然肚内饥了,也该好好的对我说知,路上那一处没有酒饭店,偏是忍饿乱跑?真正是个蠢材!快进城去,安顿了,便好吃饭。”郑恩心中尚是气烘烘,拉了车,步进东门。走上二三十间门面,见那路北里一座店房,柴荣道:“这是个张家老店,向来是我的寓处,房东为人极其忠厚。我们在这里安歇,觉得便适些。”郑恩笑道:“乐子也不管他忠厚不忠厚,只要有酒有饭,便是合适。”
当时弟兄二人,把车拽进店去,就有店小二前来相接,见了郑恩,心下吃了一唬,口内嚷道:“有鬼!有鬼!”退走不迭。柴荣上前一把拉住了,说道:“小二哥,你因甚这等害怕?这鬼在那里?”小二听罢,才把心神按定,叫声:“柴客人,不知你路上有甚担搁,惹了甚的邪祟?带这黑鬼到我店中作祸。如今现在你背后立着,你自不见,还说没有鬼么?”柴荣道:“你原来不知,这是我的兄弟,你怎么错认为鬼?”小二道:“我终不信,世间那有这样的黑人?我们家挂的钟馗图像,也还好看些。”那郑恩在后听了,方才明白,哈哈大笑,走将过来,叫声:“店小二,你这驴球入的,乐子本是个人,你偏要当鬼,你且来认识认识,看乐子是人是鬼?”那小二听了这般言语,当真的放大了胆,稳定了性,走上一步,定睛细看。
此时却当日色斜西,那日光照耀,明见郑恩的影儿横担在地,心下顿时省悟,道:“我错认了,我错认了,若说是鬼,怎么有起影儿来?这明明是人无疑了。”开言道:“黑客人,小人有眼无珠,一时莽撞,认错客人为鬼。恁般得罪,莫要见怪。”
郑恩道:“你既认明了,乐子也不来怪你。只是咱肚里饥饿难当,快取酒饭进来,咱们好用。”说罢,弟兄二人把车儿推进了一间宽大洁净的房中,安放停当。却值小二把酒饭送进,二人照量各用毕。
郑恩走至车前,细把行李检点,举眼一看,只有被套,那裤儿里的银子,却不见了。心下呆呆的作想了一回,又把被套撂在地下,转过来,翻过去,寻一会,看一遍,踪迹全无。不觉心头火发,暴跳如雷。只因这一番费气,有分教:种下破面之根,有玷同心之谊。正是:
不因暗里剥床患,怎得昭然涣散情?
不知郑恩怎的费气,且看下回便见分明。
第十三回 柴君贵过量生灾 郑子明擅权发货
诗曰:
北山种松柏,南山植蒺藜;彼此虽同趣,志向各有宜。
华歆慕势焰,管宁乐清夷;割席分相处,友道将何期。
君看朋类者,口腹已难齐;资财成冷刺,酒食作品题。
我自陶我情,彼亦从彼意;会忍高枕卧,一任合与离。
话说郑恩不见了裤儿里的银子,展开雨伞不住的翻腾寻觅,并无影响,口内不住的唔哇。那柴荣在旁问道:“你寻什么东西,这般闷着?”郑恩道:“大哥,你可见那裤儿里的银子么?”柴荣道:“这银子在木铃关外未出店时,你连被套儿一总放在车儿上的,怎么如今问起我来?”郑恩又把伞儿搬下几包,细细寻觅,踪迹全无,急得心头火发,暴跳如雷,大叫道:“不好了,失了财帛了,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个驴球入的偷了去!”柴荣听了,也跳起来道:“黑贼,我曾叫你把银子安放中间下面,将伞包儿压住。你偏扭着己心,放在上边,自为稳妥,还说会得照应;如今却把来失了,究竟你的照应何如?”郑恩不听犹可,听了此言,不觉大怒,噘着唇,努着嘴,暴着眼,蹙着眉,喝声道:“老柴,你讲什么老大的话?乐子在前拽绊,你在后面推走,乐子又没有背后眼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