验封郎晏清、大理丞彭鲲化、皆以门户二字锢他闲住。他把朝廷上方正之士扫除一空,他自家党羽如李夔龙、吴淳夫、田吉,或是佥都,或是京卿,或是侍郎,蹿转尚书,今日银带,明日垂黄,后日悬犀,再后佩玉。直是四时仕宦。其余超级骤升,或得节钺开府,或暂翱翔冷寺为开府京卿地位。他把中外紧要之地,布置极满。那魏忠贤有了这干人,直是深居高拱,没些事做得,因而遂有这些和尚钻进去,替他说些因果,哄他种甚善根,如五台和尚浴光他献甚天花来,是五台出的,一朵可值银四五两。生辰送甚集福延龄疏,一骗就骗伍百锭元宝去。整修芦沟桥,这也便是劝他回头修善的意思。只是他走跳的雄心终捺不定,便要乘空巡边,这些掌家人等也都思量道:“出去可以收些贿赂。”也极力撺掇。就是李、刘两亲信。田、崔两干儿,也不敢拂他意儿。他便题过一个本,把内事托了李永贞,外事托了崔呈秀,道:“凡一应章奏,可待的都等咱回,不可待的送到俺军前来。”分付已定,择日起行。先是侯巴巴,次后田、崔两个,向私宅里把酒饯了行,送了许多下程,道备途中食用。又有好些金币,道备途中犒赏。他至日辞了朝,掣了三千忠勇军,出皇城来,好不威阔。只见:
缭绕绕旌旗弄影,彩云中万千条怒蟒翻身;锦团田幢盖高擎,碧汉中百十队翔鸾振羽。霜戈云戟,微□浮白,依稀陆地潮生;紫骥黄骊,灿烂成花,仿佛空街云起。乂刀手、围子手、刽子手,对对是锦衣花帽,都带着杀人心肠;旗鼓官、中军官、督阵官,个个是金甲红袍,尽抱吞胡意气。帷幄前列一对兵符赐剑,果然如帝亲临;宝车边排许多王戚金瓜,何异君王出警。
此时五城兵马,先一日督人夫清了道,本日提督街道锦衣来封了各人家门,差人把住各胡同口,五军神机、神枢营差拨兵士排围,便苍蝇也飞不过一个儿。他这边两边摆着这些明盔明甲的军士,擎着旗幡剑戟,稍中排列些马导指挥,或是大帽曳撒,或是戎妆披挂。轿前紧排是些捧旗牌剑印的着蟒玉太监,轿边围绕的是些持短刀利刃的忠勇营头目,把一个魏忠贤遮的看也看不见一些儿。才出城是内阁来饯,次后大小九卿、翰林院、国子监官来饯,英国诸公侯饯。其余文武官只是排班相送,打躬的打躬,跪的跪,叩头的叩头,约莫摆有十里多远近。其余地方督捕,直送至交界地方。崔、田两干儿子,彪虎之数,俱送有五十里远,等分付方回,总之,当时也全不以趋承党附为耻了。正是:
莫笑君家多媚骨,须知我亦有柔肠。
不如涂面同趋热,也得金章肘后黄。
一路来,督师、总督、经略、巡抚,都差官远接,自己出郭相见。总兵便戎装与司道俱在交界地方相迎。忠贤道:“随从军士,本监自行犒赏。参随掌家及本监,俱不用禀给。”但这些地方官,怕这些亲信的讲是非,不送廪给,都暗暗送礼,这些人也暗暗收些。忠贤虽不收下程,这边不敢不备,又防他要取,过得一个地方,这地方才脱得一个干系。到地方不过阅一阅城,查一查兵马,算一算钱粮,便有了许多的事务,却又被这些军官奉承得凶了,掌家也都捉足了,却作不出威福来。故倒增了许多接见抚按、总镇、经略、镇守仪文。内官生性不常,起初高兴出来,后边又便觉不耐烦,便回了。但只是这一出来所过地方,也不免花费多少钱粮,塞了多少狗洞。
高牙大纛向边隅,无数衣冠拜路衢。
有石燕出谁与勒,空教军士困驰驱。
总之大军所过,鸡犬皆空。忠贤禁得部下,禁不得来迎送的人役。忠贤不用夫马供给,却省不得来迎接的夫马供给,岂不都是忠贤生事扰民。才一到京,车尘所至,早已排列下许多迎接的官员。但见:
左列着些师济文官,鱼带素衣屯墨雾;右布着些狰狞武将,锦袍金铠结奇云。跪的
跪,伏的伏,这便似觅乳羝羊;揖的揖,躬的躬,也好像舒腰猛虎。呈手本,纸飞如雪;
听班声,响振同雷。只疑巡狩驾初回,除却六飞浑不似。
才接得完,又一班的到私宅问安。这些人自这样趋承连他没人说,也不知某人接,某人不接,某人来候,某人不来候。就是紧要的人见几个,不过只一面,也没有说几句话。这一回来面了君,却又将待自己厚薄的,定边上抚按的贤否,据抚按的册籍,定司道将领的黜陟。先前也把朝内文武颠倒将完了。这遭便把边关文武颠倒一番,本以为巡边纠劾的局面,那些朝里事务托这干亲信管领的,又谁知只作承崔呈秀作个骗局,做个乐地。正是:
富贵极时营乐事,止求声色乐余年。
毕竟呈秀如何骗人,如何作乐,要知详细,且听下回分解。
威加中宫之父,蔑主奴之分;亲行边塞之区,揽将相之权,俱系第一等凶恶。看官着眼着眼!
第二十九回 假虎威崔郎纳赂 献美人乐工得官
半阶明月冷朱扉,转眼荣华去不违。
犹促舞娥翻翠袖,浪催歌伎奏金徽。
扑满势成难守富,冰山觇见不成威。
抚心每笑守钱客,空想长绳系落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