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问。田吉道:“刻下有个星士,闻得他推算极灵,现在京城,何不请他来算算?”忠贤道:“住在哪里?姓甚么?”
田吉道:“姓白,寓在前门上。”随即叫差人去请他。如同奉了旨的一般,少顷,飞马接来,走到阶下叩头。忠贤细看,原来就是白太始,当日在边上曾代忠贤算命的,忠贤忙起身下阶扶起,道:“原来是故交白先生,请坐。”
二人行宾主礼坐下,忠贤道:“久别了,一向在何处?”白太始道:“连年在江南,去岁游福建,今同兵部吴淳夫来京。别爷金面,不觉二十多年了,星士之言,可为不谬!”忠贤道:“承教一一不爽,常时渴想,今日才见。”
又对众人道:“咱当日微时,在边上遇见白先生代咱算命,说咱日后必定富贵至极,咱也半信半疑。谁知至今所历之事,一字不差,就是个活神仙。你们都请先生推算推算。”随即差人到傅应星处,讨了八字来。太始排下五星运限,细细查了一遍,说道:“这个贵造四柱清奇,官禄也旺,只是目下有些晦暗。”忠贤道:“这是舍亲,病在这里,服药不效,大限还不妨么?”
太始道:“若说死却也不得死,要说不死却又运限阴煞,流星扰乱。须向山林幽僻之地躲些时再来才好。过了三年,才身离五浊之中,神游八极之表。
后来一段清贵的福分不可限量。“忠贤道:”先生之言定然不错,等他略平复些,叫他到西山习静三年,再来做官。“说毕,随置酒相待。
只见门上进来禀道:“外面有个婆子,揭了榜,说‘善医奇症’。”忠贤道:“叫他进来。”少刻,门役领了一个年老婆子进来,但见他:手拄香藤拐杖,身穿百衲缁衣。萧萧短发领头齐,行路趑趄少气。清健身躯奇古,昏花老眼迷离。花篮药袋手中提,腹有神方妙技。
那婆子一手拄杖,一手搀著个小孩子,才有十余岁,走至檐前,放下杖,合起双手,打了个问讯道:“贫道稽首了。”两边人喝道:“村野乞婆要死了!怎么见祖爷不磕头?”婆子道:“我们山野之人,不知尘俗的礼,就见至尊,也不过是如此。”忠贤道:“你这老乞婆,三分像人,七分似鬼,有甚奇方,可以疗病?”婆子道:“有!有!有!绝妙奇方,能医古怪跷蹊病,来救忠良正直人。”忠贤淡笑道:“这等胡说!你药在哪里,就来医病?”婆子向那孩子道:“药拿来!”只见那孩子将双手向两耳边扑了几下,取出两个小小弹丸子来,拿在手中道:“这不是药?”婆子道:“我这两丸药,不但可医人,且能医国;可救人,亦能杀人。”忠贤笑道:“胡说!药只可医人,怎么医得国?”婆子道:“我这药方儿,是以仁义道德为君,以贤良方正为臣,以孝弟忠信为佐,以礼义廉耻为使,岂不是可以医国么?”忠贤道:“即是救人的,怎么又可以杀人?”婆子道:“若是忠臣孝子,义士仁人,服之不独疗病,且可延年;若欺君罔上,昧理瞒人,隐害忠良,阴谋不轨的权奸,只须我这双丸子,轻轻飞去,就可取他的首级来。”忠贤听了,大怒道:“你这老乞婆,敢于在此胡说,把药拿来看!”
左右接上来看时,却是两个泥丸子,一发大怒道:“这泥丸子医得甚么病?打这奴才!”李永贞道:“这老婆子与鬼为邻,怎敢来祖爷前胡言?必有指使之人,可送他到镇抚司拷问去。”
忠贤依言,即差人拿送镇抚司,见了许显纯,免不得一顿夹打。那婆子只当不知,口中也不叫痛,身上也不变色。显纯道:“自来多少豪杰,一打便昏,从未见这样个病婆子,转熬得住刑。”便大喝道:“你这乞婆不招,我真夹死你!”婆子道:“招甚么?”显纯道:“谁使你来讪谤魏爷的?”
婆子道:“哪个魏爷?我未曾见他。”显纯道:“这疯乞婆!你在他府里,与你说话的就是魏爷。”婆子道:“就是魏忠贤那个奸贼么?我还要骂他哩!”
显纯喝道:“谁使你来骂他的?”婆子道:“没人使我,就是你指使的。”
左右皆掩口而笑。显纯恐打坏了他,叫且收监。娘儿两个倒在丹墀下,酣呼如雷,摇也摇不醒,叫也叫不应。众人没奈何,只得把他们抬到狱中,上起刑具而散。二人直睡到半夜才醒,只见:
萧条圜土已三更,铃柝时传四壁声。
寂寂空庭月正午,墙阴鬼火尚磷磷。
婆子道:“是时候了,起来做正经事去。”看看手脚皆被拴锁,忙把手一拂,轻轻脱了下来。门已锁著,口中念动真言,使一个解锁法,那门好好自开。
二人走出门来,飞出层垣,竟到傅应星寓所来。
应星因长夜无聊,尚未去睡,在花阴下步月解闷。只见树下一只小狗儿哰哰的乱叫,应星喝了一声,那狗跑过去。少刻,又来叫。应星仰面看时,只见树上跳下一个人来,应星吃了一惊,细看时,却是空空儿。忙上前挽住手道:“师兄何以到此?”空空儿道:“兄忘了临别之言?时日至矣!”应星道:“小弟在此,度日如年,不能脱身而去。师兄此来,何以救我?”空空儿道:“兄可能摆脱得尽否?”应星道:“弟一无所恋,时刻怕陷入奸党,身家不保,早去一日,免受一日熬煎。”空空儿道:“我母子昨借医为名,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