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人道:“他一个尚书公子,又不是门客陪堂,今忽然路遇,怎肯就同老爷进京?”巧莲道:“有个缘故,这幸公子因有一头亲事,母亲苦逼他成,他心中不愿,逃走出来,正苦没处安身。所以老爷一说,就肯随老爷远去。”白夫人道:“妳为何晓得他不愿成亲?”巧莲道:“老爷细细问他,他方才说出。”白夫人道:“这幸公子有多大年纪了?”巧莲道:“我看他与小姐差不多,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,却生得面如傅粉、唇若丹朱、眉绿鬓黑,十分娇媚。哪里象个男人,竟好似女子一般。若是个女子,要算做美人了。但只可惜却是个呆公子。”白夫人道:“妳如何晓得他是个呆公子?”巧莲笑道:“这样标致人儿不要老婆,岂不是个呆公子。”小姐在旁听了也笑道:“这不叫呆。想是那家的女儿生得丑陋,故此不肯成亲。此正是他乖处,怎么叫做呆?”
母子们正闲话不了,忽毛羽走进后舱对着夫人小姐说道:“我阅人多矣,清俊的也曾见过,丰腴的也曾见个,却从不曾见秀美如幸公子者,风风流流,竟是一个玉人。及细细盘问他些诗文,他却又有才情,善于对答。我一见动心,因此再三留他,同他进京。恰遇他正要躲避恶姻,故欣然允从。此中似有天缘。夫人可吩咐厨下,供给必须丰洁,且等到京,我再与妳商量。”夫人听了也暗暗欢喜,遂一路留心管待。且按下不表。
却说幸尚书别了逄寅、天宠、廉清一路盘桓耽搁,直至八月二十七日方才回到家。门尚未开,家人使女早纷纷报知夫人。夫人连忙起身,着人迎接老爷。幸尚书一路进来,到了夫人房中,细说孩儿同先生各完了三场,要看过揭晓方回。我因等不得,先回来了。又因路上拜友停泊,直至今早方才到家。
夫人见他突然到家,当胸早吃了一个定心拳。你道如何?恰恰约定了今日,是贝公子行聘礼过来,此事幸尚书影也不知。倘然撞着,定有一番争闹。偏偏今日到家,若再迟一日,收过礼,便不怕他了。怎这等不巧。
又暗想道:“事已到此田地,并无别法。目下西园丹桂开得大盛,比往年不同,只好说是儿子的吉兆,哄他去看花,瞒过今日再处。”
正暗暗算计不了,忽听得一片人声喧嚷,家人仆妇俱乱奔来说道:“老爷、夫人,不好了!只因老爷来家太早,大门不曾防备,被一伙强盗打进来,口口声声只寻老爷。”幸尚书与夫人听了,大惊失色,正欲躲避。只因这一躲,有分教:
老爷喜坏,夫人惊杀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八回 报捷音行聘礼没兴一齐来 惊失女更盟有祸成双至
词曰:
做事还须存道理,不然定有差池。娇娃娇婿久相宜,忽然贫易富,翻使合成离。不道风云平地起,冥鸿已占高枝。再思往事悔应迟,明明快心事,转削画和皮。
右调《临江仙》
话说幸尚书清早到家,正在夫人房中说话,忽见丫鬟仆妇惊惊慌慌进来报说:“一起强人拥进来打劫了,却怎么处!”幸尚书与夫人信以为真,吓得惊慌无措,便要东躲西藏。
谁知不是强盗,却是来报廉清中解元的。一起报人,一路访知廉清是做豆腐的儿子,没什想头,早将一团高兴减了大半。再一打听,得知是幽兰里幸尚书的招赘女婿,方才欢喜,十分快活。遂一个个雄赳赳的且不去报鸿渐村廉家,竟先到幸尚书家来,拥到大厅上乱叫乱嚷,打东击西,要请老爷出来说话。幸家家人突然见了,摸不着头路,只认做强盗,都慌做一团,往后乱跑道:“不好了!大天亮强盗上了!”众报人听了,知他们认错,转笑将起来道:“你们不要慌。我们不是歹人。我们是报录人,来报你们大相公喜的。”众家人听明是报人,方才欢喜,出来接待。
早有几个一路叫将进来道:“外面这伙人不是强盗,是报录的。来报大相公中了。要讨赏,快请老爷出来打发他们。”幸尚书与夫人并合家大小正急得没法,忽听说是报人,报大相公中了,方才将一团惊吓都变做欢喜。幸尚书遂连忙走出厅来。众报人一齐拥住讨赏。
幸尚书道:“我家相公中在第几名上,可取报条来看。”众报人道:“相公中得很高。求老爷先吩咐明白,方好看。”遂争多争少,直到讲定了,众人方取出一张红纸写的报条:“贵府中试第一名解元廉清。”
幸尚书看完,因大惊,怒骂道:“怎省城地方有这样走空的光棍,他也不访访我幸尚书是何等人家,怎敢捏造无根的虚报,指望来骗财物,还不快快出去免打!”说罢就气愤愤要走进去。众报人一齐上前圈拦住道:“老爷进去不得。我们众人千辛万苦来报一场,不过希图厚赏,怎肯嚷骂一场,白白去了?”幸尚书道:“你们这班光棍,不知死活!你们既以假报骗人,我嚷骂你们,赶逐出去,还是你们的大造化。再要胡说,送到府县,还要夹打问罪哩!”众报人听了,便都大嚷大叫起来道:“小的们跑了一日一夜,特来报喜,又不犯法,为什么送到府县去夹打?老爷莫要倚着官尊,来压制小的们。便是宰相公侯人家,报这样中解元的大喜,也要赏赐,再没个空过。若说是假报,难道榜上的名字也是假的?若说廉清外姓不认帐,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