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,济公,觉灵不朽。
一生只爱浊醪,不顾禅师道友。
到处恣意风狂,赢得面颜粗丑。
眼上安着双眉,鼻下横张大口。
终朝撒手痴颠,万事并无一有。
休笑这个形模,那得僧家常有?咦!
现在到了天台,认得梵光面否?”
棘庵念罢,鼓乐喧天,将要迎丧到虎跑寺山门。灵隐寺檀长老带了许多团头,要把龛子抬在灵隐山中安置骨塔。德辉长老道:“济公圆寂于此,应归我山。”檀长老道:“他本灵隐远长老披剃,应归灵隐。况且书记长老,不便入净慈祖堂。”德辉长老道:“我这里人不得祖堂,岂可又入得灵隐祖堂不成?”争执之下,就有许多好事僧人从中鼓煽,挑斗是非,把济公之龛,进退不得。那知济公又显出一个神通,一灵径到太后娘娘面前,谢道:“昨蒙太后娘娘颁发鞋帽之赐,头上脚下俱已蒙恩,只是躯壳没有着落。”却是太后娘娘午间一梦,娘娘即宣张内监来问。张内监奏道:“济公已归天。”娘娘说及此梦,即着内监探问来说,太监访知两山争塔之说,奏知太后。次日,太后特传一旨,分付灵隐、净慈两寺僧人,不必争执,已有旨发京兆尹,择地安塔。京兆尹回奏,虎跑有地,已命地师择吉安置,两边议论方息。到了吉日焚烧,梵化又请宣石桥长老举火。石桥手持火把道:“大众听者:
济颠,济颠,落魄多年。喝佛骂祖,唤死如眠。是天台山李驸马之后,得灵隐寺远瞎堂之禅,以护身符牒为常物,一火还能洞然。以丛林规矩为鄙吝,风狂行遍市廛,迅手写出大道,向人搏换酒钱,倡优队里逆行顺化,至尊宫里劂地捞天。临命终时,坐脱立亡已纳败缺;末后句中,隔凡成圣也是搭虔。还他本色草料,方能扫尽狼烟。咦!
火光三昧连天碧,狼藉家风四海传。”
宣石桥长老念罢,只见龛里先有细细一道烟光,缕缕而起,外火方着,霎时焰起腾腾,舍利迸出如雨,少时烟销焰息。梵化请德辉长老入骨。德辉长老道:“大众听者:
天台散圣无人识,卧柳眠花惹飘逸。
如今脱却臭皮囊,无位真人赤骨立。
记得,记得。平生不露锋芒,末后尾巴露出。咦!
一堆雪骨起风云,大笑出门横玉笛。”
德辉念罢,梵化捧了骨盆。宁棘庵道:“待我与他送骨入塔。念去济公说法,都在长街短巷,尽付酒钱肉账。火烧舍利灵牙,水泻心肝五脏。不撒月底渡心,不殡山腰谷上。今朝洒脱而行,多少风流跌宕。”
宣长老念罢,把骨送入塔内掩就,回丧至净慈寺山门。只见二行脚僧,挑着高担,走进禅堂,放下担子,参了大佛,就向知客师父问道:“小僧要见德辉长老说话。”知客传进,行脚僧将担子打开,取出书一封,又有一包不知何物,送上长老。长老接看,着一大惊,不知为何。后边还有一段,再看便知。《麴头陀传》情节希奇,却与他传特异,看官于此正未可草草。
第三十五回 六和塔寄回双履 伽蓝殿复整前楹
德辉长老接着行脚僧所寄之书、所封之物,先把书拆开,长老大惊,却是为何?便问行脚僧道:“这书从那里寄的?”二僧道:“昨午间,在六和塔亭子下歇脚,却见一位长老从塔里上将出来,道:‘我有一书一物,要你寄到净慈寺知长老处,因有封物在内,故此要送得着实,不致浮沉。”长老才把那一物将外边裹纸拆开,却原来就是宫中所赐龙边八缝履鞋,眼见他临回首时,分明穿了去的,入在龛内,已随大火烧化,怎的原生不动依旧寄还,岂非济公化身之后,显出这个灵通?且把书来细看,那书上写道:“愚徒道济稽首焚香再拜,上知公大和尚老师座右:侧惟花落水流,别来容易;天荒地老,会晤殊难。痛世事之如斯,嗟人生之莫定,虽属形暌迹异,犹怜意迩心通。目今岑桂香生,篱花色绽。湖上风光如旧,城中车马安闲。我师大地悬灯,高楼拄颊,眼见常清常净,胸怀无世无边。弟子济尘心甫脱,茆见犹蒙,推倒铁门,钻开地孔,针尖里另觅出头,螺壳中别寻去路。幸我佛慈悲,不生嗔恼;赖老大宽大,任我狂痴。戳突了锡杖,不怕上高下低;踏破了草鞋,那管拖泥带水。凭寒侵暑扰,赤着身不用衣包;便雨打风吹,光着头何须箬笠。万里寻声救苦,当行则行;一时懒动雀巢,要住便住。塞旁门不知外道,由正路直到西天。一脚踢倒泰山,并无挂碍;双手劈开青琐,一任逍遥。偶寄尺一之书,少口再生之好,虽成新梦,犹是故人长啸。万山黄叶落回头,千缕碧云空传语,南北两山常使桃红柳绿,为报东西诸寺,无虚暮鼓晨钟。拜致殷勤,仰惟保重。情长楮短,梦注神依。”书外又附颂言一首。颂曰:“着不着错认笊篱当木杓,昨夜三更月正西,麒麟撼断黄金索。幼年曾到玉门关,道上分明醉眼看。忆昔面前当一箭,至今犹是骨毛寒。只因面目无人识,又往天台走一番。”
两行脚僧住在寺中,众官员人等俱闻得此事,来向济公消息,此即八月二十六日也。又有一人,临安太守差往天台县坐催钱粮,乃昔日城隍山沈望湖提点之弟,于八月二十七日,偶从台州府城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