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第二个没有?”茶博士说:“衙门里人很多着呢,只有几位大头脑我们知道的。你老讲是刑房,却除了张开化先生并无第二个。若不是刑房,就还有一两位,声势更大,你老怕不能轻易遇着了。”黄通理说:“这位是吃长旱烟袋,带老花眼镜,年纪约莫不上五十岁光景。”茶博士说:“是了是了,正是张开化先生,他家住在东面后街上,如今你快去看他,闻说他今日要到一位亲戚家去帮办喜事,离此有二十多里,不要在早半天已经去了?”
黄通理心下一想,顿然惊疑:怎么昨晚的话,果真是我听错的?便央请茶博士说:“给你些酒钱,抽一空儿,领我到这张先生府上一问,可使得么?”茶博士应允,领至他门口,进去问了。张先生果已出门。再问有什么话交代何人,他家下回说不知。又问几时可以回转,也说不知。黄通理惘然若失,无法可施,急忙赶至衙前,寻入刑房,见昨晚交代带保结付钱票的人,已在房内,因而如长彼短,一一诘问。那人道:“昨晚张先生交代后,重新又来,却迟了一步,你已去远了,追赶不及。说你这件事还有变动,他今日自有私事,要待两三天再作商量,请你等着些儿。且交代你,媒婆家不能再去。”
黄通理听说,大吃一惊,问:“是何变动?可能略示机关?昨晚明明白白已经当堂了结的,怎么又凭空变动起来?”那人道:“是张先生如此说法,我们也不甚灵清。究竟你这事,既无人告发,也不见本官访拿的差票,外间闹得一天星斗,这个风潮,从何而起,难道你真懵懵懂懂,一些儿也不知道么?我也万万不好同你讲得。你且安心再等两三日,等张先生来了,自然晓得那变动的情由,此地不可再多说话。我们已到办公的时候了,你快请便罢。”黄通理此时又疑又急,瞪着两眼坐着。不一时见来的人多不去理睬他,才愤愤无语而出,一口气直奔回家。那看顾门户的,及照管他孩子们的一位老奶奶,都当是黄绣球一同回来,喜之不胜。他两个孩子更有一种欢欣鼓舞的天性,相迎出来。谁知事竟不然,不但无黄绣球的踪影,连黄通理也怒形于色,面上夹青夹白的,好不难看。大家不敢动问。两个孩子登时哭嚷。黄通理歇息了好大一会,方始说知情由,抚抱了孩子。大家凝神昨舌,默无一词,只不过劝慰宽解。又是他小儿子,一面哭,一面问道:“母亲却在那里?什么衙门不衙门呢,可让我去看一遭,衙门总不是出妖怪出老虎的地方。父亲可以去得,母亲可以去得,我虽年小,同着父亲,似乎也可以去得。母亲既去了一时不回,叫哥哥在家,让我去陪伴母亲,岂不甚好?”黄通理不觉又笑道:“你懂什么?你母亲现在的地方,连我都不许去了,何况于你。你说衙门里不是出妖怪出老虎的,我却碰见了妖怪,才回转来。你母亲却正在虎口呢。”他小儿子不明其故,便又认真哭嚷,定要扯着黄通理同去。好容易才得解释清楚。
闲话休提,却说黄绣球那边。这日等黄通理,也不见来。直到晚上,媒婆子就发起话来,说:“张先生原讲今日叫你当家的领你回去,为何此时还不见到?又无别的信儿,我这里打听过,你的事情不小,张先生做不得主。这间房子又不像是你住的了,你住过一夜,又是一日,我已是十分容情,少不得仍请你到那小屋子里,再去住住。挪到小屋子去,就有小屋子的规矩,少不得仍替你上起手铐来。我们吃官饭,奉官法,你怪不得,我也顾你不得许多。”黄绣球不慌不忙的说道:“既然如此,理应从命。但只请教一句:你打听我的事情,到底是个什么风声?莫非我那黄通理也押起来了?张先生也丢手不管了么?”媒婆子道:“我成日不出我的门,各管各事,就有些风声,好说给你听的吗?吃饱了饭,都来替你们放风声、传消息,我当官媒婆的,还要犯个若大罪名,坐起女牢来呢。你只管听我吩咐,快走到小屋子里去,好好的给你铐了,总铐不死的。谁又叫你女扮男装,做出妖异之事。那张先生糊胡涂涂替你担代,今日若不是黄祸讲起,我还只道是件不关紧要的案情。如今只怕张先生也吃消不起。你那黄铜泥不黄铜泥的,还想置身事外吗?
这是媒婆子无意中一连说下来的,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,黄绣球当时听得“黄祸”两字,想:黄祸是我家一个远族,生平恃着衣顶,结交官役,惯行挟制于人。数年前很与通理意见不合,却已出外许久,并不在家,必然他恰才回来,遇着我那日之事,他便捕风吠日,搬出这场是非。不知通理可曾知道?万一通理不知,由这匪人播弄,不难闹到我家破人亡。我一家虽不足惜,岂不叫我这村子上,越发成了个黑暗世界?我便死也不能瞑目。想了许久,忽然心生一计,对那婆子笑道:“你既奉法行法,我也犯法知法,何敢多言?但方才你说的那位黄祸,正是我家族人,我向来最敬重他。前日我当家的还对我讲,晓得他同你处相识。可惜他出门未回,若是回来,早就托他到你处多多孝敬。求你看在他的面上,不必劳动张先生,反分了好些。如今想必他作客初回,理应我当家的先去拜候。官法瞒上不瞒下,可否请你密递一信与我当家的,或是请那黄祸到此处与我一谈?横竖我在你家,总逃不了,飞不去,料可放心无事。”媒婆听罢,说:“今晚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