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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64-黄绣球-清-佚名-第22页

俗,将庙宇改作学堂,将产业尽数归公,一半办学堂,一半办警察,只怕就连办机器厂、办纺织局都够了,为什么仍要留一半,养这些无耻游民?”黄通理便道:“这话难讲,且待我说来。据我算计,大约僧道两产,果然提得一半,极少干干净净,可有四十万,四十万之外,也就有一二十万不实不尽的可以沾染了。不知做官的何以总不肯作此一举?这是就我们村上而言,若在府城省城地方,有极大的丛林寺产,多到二三百万呢。说句笑话,做官做百姓的,还有犯下罪来,要抄封家产,顷刻的可以由富而贫,独是做和尚道士,积了财产,一朝犯法,不过换个方丈住持,从没听见说抄和尚道士的家的。第二项讲到积谷,我虽不甚晓得底细,想来每年买谷存仓的一注公款,积了这十余年,本钱就该不少。加上历年的利钱,至少也有好几万。那官倒说存谷甚少,还待购补以备不虞。难道我们村上,这积谷仓,既不存谷,又无按年常款的吗?张先生,你想想看这句话就太含糊了。至那书院经费,纵说有限,就照此有限的经费,把书院改作学堂,在我想也绰乎有余。这官却将这三项推个干净。这三项是筹款的头路,既然撇掉了,又不禀请上司,想个什么别的法子,但说叫绅士拟个章程上去,这章程不知是说学堂中办的事呢,还是就指着筹款而言?若讲办事,既然无款,就立不成学堂,事从那里办起?若讲筹款,既然地丁、书院、积谷、寺产,一无可筹,一定是要人报效了,何以这话又不说明?”
  张先生道:“这无非搪塞上头不肯认真兴办,好叫上头晓得为难,不来催问。等到催问下来,自然要归到捐而后已。现在若具呈请办,申明自行报效,不用官款,他倒落得个名目,在上头去讨好。你想先办家塾,起初你说那些情理,我也道是不错,所以赞成。继而一想,只怕那官反批个开合批语,说意甚可嘉,但官立学堂还未议定,且叫你等官立的章程发出,再照着去办,岂不反受掣肘?”
  黄绣球在旁听得,指着黄通理道:“这话果然不差,你说要把些钱,先孝敬了官,就可办起家塾来,那孝敬的,图他一个准字,譬如作为经费,这掩人耳目,把个正经事反做得不光明,虽是一片苦心,究为不妙。凡事不必畏首畏尾,定归在我家产业上,变个五六千,禀办个学堂,申明自订章程,自请教习。这种懒怠的官,他只要有个学堂替他撑出场面,在上司处可以交代一句,还怕他有甚功夫来管我们闲事?我们只须托人再点缀他些,那更堵住他的嘴了。”黄通理道:“话原极是,我不过怕做得太显亮了,被小人生心,不如先打个小锣鼓,先由我自唱曲子自做戏,倒有个实在影响。若骤然间开出戏场,就怕有看的人闹些笑话,不免反要受官府弹压。还有一层,你说拿五六千禀请开办,莫说五六千,不过能立个小局面,仍与家塾无异。万一禀了去,那官说道:很好,你就并入书院经费,把书院改个学堂二字,你们去办罢。这却五千,倒有四千落了他的腰包。我们仍办事无权,倒出了钱,买些腐败的气受,那还是我们的本意吗?”黄绣球道:“这样据张先生说呢?”张先生沉思未答,他那家下的儿子已领了一乘小轿来接。黄通理看他已坐了许久,谈了好些,到底病是新好,不敢久留,也就请他上轿而回。与黄绣球送至轿前,说声:“明日到府,同毕太太大家商议。”
  这时候还在初更以后,黄通理两个儿子同在书房玩耍。书房内桌上,摆着黄祸送来的一本决科卷子,他大儿子指着卷面上刻的第一名三字问道:“怎么取了第一?连文章都没有圈点。”黄通理说:“你不看见上面还有备取两字吗?”他小儿子便道:“这却奇怪,不论备取不备取,他既不看文章,连个点子都没有,何以又加上一个批呢?”黄通理说:“这是文章不对他的宗旨,约略一看,就批斥了。凡是考场看文章的,大半如此,那个当件事情,平心而看?”黄绣球道:“他那批语是怎样说法?大孩子你念给我听听。”他大儿子便念那批语,是“首艺违背朱注”六个大字,二三两篇并不曾批。黄绣球问黄通理道:“做讲义一定要守着朱注的吗?我原问过你,你那一篇不愆不忘的讲义可有什么根据?你说是你自己的见解。这种见解,除非说给我,我能懂得,可怪不得那看文章的不懂。倒是那王安石的一篇论,当时你说了,我却懂不甚清,待我再来看看。”只见黄绣球从他大儿子手中,将卷子取过来,摊在桌上,看那上面写道:
    王安石论
    吾尝论有宋一代人才,惟王介甫为窥见时势,惟陈同甫为深知祸害。
  黄绣球问:“陈同甫是何等人物?”黄通理道:“这也是南宋的一位大儒,名叫陈亮,人称为龙川先生,与那朱夫子也是相好朋友。但生平学问,主于发挥事功,所有议论,与朱夫子大相反背。他常说:『孝弟忠信,不足以趋天下之变;而材术辨智,不足以定天下之经。』这两句话,朱夫子就目为怪论。他又有上宋孝宗皇帝一封书,内有两句,说:『今世之儒士,自谓得正心诚意之学者,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。』明明是指朱夫子的一流,与之嘲笑。朱夫子却也没奈何到他。他又说他的文章才气,可以开拓万古之心胸,推倒一时之豪杰。在当日南宋雕弊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