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身边的那个丫头。想起他考女状元不考女状元的话,着实同他亲爱,就拉他坐下。
那樱儿便道:“我家奶奶回娘家去了好些时,我因为病着,没有同去。陈老太太病故,我家是知道的。那几天我病得正凶,今年自夏天到如今外面病症很多,就总没个好大夫。”黄绣球道:“早不晓得,早晓得了,这位毕太太就是女中扁鹊,我家王老娘同衙门里的张先生不都是看好了吗?”樱儿道:“怎么陈老太太的病不去一看?听得说他那病是他媳妇太太呕坏了的,年老的人,呕不起,想来也是难医的,怪可怜他老人家,一生厚道,常时劝我们要学好,要识几个字,不可光会学烧茶煮饭、做点粗针线笨事情,就可算能干女人的。只是那陈大人一家,除了这位老太太,都胡里胡涂,真可惜了。诸位奶奶,可是今日在这里供着他老人家?怎样不请他老人家一张照片来挂着呢?”胡进欧道:“还讲照片,连白都没有揭一张,灵面前空空的,并不曾挂个真容。”樱儿道:“这是陈府上的家风不用的么,不应该连这个都没有。”大家便说:“陈府上老太太死过,还出了一桩大事,你可晓得?”樱儿道:“听说为着在钱庄上拿钱,他家赵二爷打坏那钱庄上的东西,可就是这桩事?大不了赔点钱出来,买还东西罢了。”大家又道:“事情更大着呢,你竟不晓得?”于是从关至尾的一说。
樱儿听完了,瞪着眼一声不响,只说:“啊唷唷!有这大的奇事?”一看壁上挂的自鸣钟,已到五计,急于要走,问:“这个学堂几时开工?等开工的那天,我还要来看呢。”大家笑他这开工二字,说:“到开工的日子,你来看着,要学个什么手艺?”樱儿道:“我有什么功夫来学手艺?求着诸位奶奶,央请我家奶奶放我每天来一趟,识几个字就好了。”大家说:“好的好的,容易容易。”樱儿便笑嘻嘻的向各人告辞出去。
黄绣球又追出喊住了他,说:“今晚你可再请一个假,到我家里去走一趟,或是你回去先讲明了,我打发人来领你。”樱儿答应:“使得,横竖晚上无事,我自己坐乘小轿来罢。”大家见天色靠晚,也都要散,说:“开学定在十月初一,还有二十几天日子,我们还可聚议两次。”黄绣球道:“记得去年九月十五,我才碰着尼姑,看看今年又到九月十五了,尼姑已变了奶奶,这学堂还是得了两个尼姑奶奶做成功的,论起来还该在这堂里设一桌盛席,请请王老娘、曹新姑,就算补行中秋庆祝会。那陈老太太在天之灵,必定也喜欢赞成的。”大家一齐拍手称妙,说:“如此再隔个十几天,或是竟到十一月初一,索性多办几桌酒,请请姊妹们、学生们闹热一场。”曹新姑当时也觉得高兴,等散回来后,告诉了王老娘,自然也一般快乐。
上了灯不多一时,樱儿果然来到,循着俗礼,给大家请安。黄绣球一手拉住,说:“这个礼,从今以后,我们用不着。”又略略的说其所以不应用这个礼的原故。正说间,毕太太也从张家打了转身过来。黄绣球便问樱儿:“方才讲陈府上的事,你瞪着眼,像要说不说的,必定有个道理,我所以请你来想问一问。”樱儿笑道:“奶奶问这个么?他们失东西,跑掉了人,我真可一毫不知。只晓得那菱子在他太太房里最是得宠,一天到晚的,总不离房门一步,却平时他太太瞒着老爷,要叫菱子到什么首饰铺里、裁缝铺里去,都在早上一家子没有起来的前头,溜个一趟。先头都是那赵二爷领路,后来熟了,赵二爷可领可不领,回来的时候,都从二门上一条弄堂里,穿到厨房,端着一盆水进至上房。上房里别的丫环、老婆子,只当是他起来端脸水进去。一个月也只有几次,那个关心?却不知菱子同那赵二爷,早就有了那个。”说时把脸一红,低下头去,格格的笑。又说道:“有一天,陈太太因为打发他出去之后,又追上去交代他一件东西。可巧他同赵二爷,打皮壳儿,被太太碰穿了。太太也不说明,就自此不打发他出来了。这已是两年前头的事,我也听见我家奶奶讲的。我家奶奶前两年没有出嫁的先头,一直住在陈家的呀,这回怎么就趁老太太才断了气,下此毒手?真算丧尽良心,不害臊、不要脸。看他就是同赵二爷出去,做上野夫妻,生出孩子来,也一辈子没得脸见人。况且既是报到官府大老爷那里,怕他迟早也跑不了。”大家听了,知道此事是这两人所做,一定无疑。这回怎样的逃法,樱儿真也不知,不往下问。谈了些别事,叫樱儿十月初一来吃酒上学。到我们这里上学,等你奶奶回来,一说包管答应的。樱儿欢喜不迭,仍复去了。
黄通理出来,对着一班人道:“听听这陈家的事,可都不是治家无法,才弄出这些弊病。现在官绅读书人家,真是毕大嫂子说得好,慢说像陈膏芝这种一家大小埋在鸦片烟灰里,事不足惜,就是寻常的门户,只要沾着一些儿富贵气,总有多少骄奢淫佚的笑话闹出来,这无非是不讲家庭教育的道理。那偷偷瞒瞒的事,又无非从家庭压制上来的,有了压制,才生出欺诈之心。我们中国三四千年以来,各式各种,都吃了这个亏。如今陈膏芝这一家的事,不过是个影子,放开说起来,就说不尽了。”黄绣球道:“是呀,是呀,真真不错。我也有几句乱谈,又是我近来体验到的,要请教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