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,曹新姑是不能离开王老娘,而且衙门当中,究竟不是此二人合宜的所在。大家想了一回,也就搁起。
且说那祠堂的事,外面查了一查,除去有专祠有家庙的几家,都还兴盛,说出去都无可无不可。那没有专祠家庙的,共是五家,这五家,有一家只有一个孙子,年纪才七八岁,上头并没有了父母;有一家,一个儿子已改了做生意,经商在外;下余的三家,家中都只有女流,每家一个女孩子、两三个女孩子的不等。去告诉了他们这件事,他们这当中都不闻不问,偏是那三家的女孩子,一个个都在黄绣球女学堂里,年纪虽小,意识开通,说:“把祠堂改为学堂,极是好事。祠堂尽私德,学堂任公德,公德不明,私德就不能表现。况且仍旧把牌位移奉昭忠先贤两祠,不废香火,更于私德无碍,有何不可?”于是查了之后,就照着多数的意见,回复那官。
那官果然详禀上司,允准出奏,皇上家自然也没有不准的,几个月里头,就把祠堂牌位,分别移开,收拾房子,改作中学堂。往前把书院所改的,做了小学堂,因为小学堂容的人数多。这祠堂房子略小,只可容一二十名学额,故留为小学升途,做了中学。一时这中学添筹经费、议定章程、延聘教习,都是那地方官办理。这官久闻黄通理夫妇办家塾、办女学堂的名气,几次三番托人来邀请黄通理,帮着商议,且有推黄通理做经理的意思。黄通理总因是官办名目,托词不去。
张开化张先生却暗中怂慂着,说:“这位本官,人倒可与有为,单看他把祠堂就能改做学堂,安置得妥妥贴贴,已经非同流俗。又能慕你老人家的名,再三敦请,你老是热心教育的人,岂可始终推托,辜负他一片好意?他原是培植我们村上的人,你老一去,也是尽我们村上学界的义务,爱我们村上大众的同胞,没有这官来请,还要把你老的抱负本领渐渐推广出去,那有遇此机会,倒执意退让的道理?我张开化还想跟着你老有个什么用我的处在,难不成竟叫我失望吗?”
黄通理听张先生前半截的话,还在那里自思自想,不甚关心。听到后来张先生也巴望做事,才激动了心,说:“老张,我们开了这家塾同女学堂,你是晓得的,已经忙个不了,时时刻刻恐怕放弃责任。起先没有开办,只当是一年半载,立定基础,可以扩充。如今看来,就很不容易。自己担任的事,说不得闷着头竭力的去干,自问才情,再不能兼干第二桩,所以踌躇不肯答应他,心上不是不想烈烈轰轰,立刻把我们村上变做一片文明之场。可是古人说的『欲速则不达』,又道『其进锐者其退速』,如今各处办学堂的,都标着一个速成的名目,横着一条速成的心思,我想中国自古教学的法子,既有年限,如今泰西各国教学的法子,也有阶级次序,这速成一科,原是从权的办法,细搂起情理来,不怕人是绝顶聪明,那有个一年半载就能当得一个成字?我们现在教蒙学,尤其要专心耐久,果真把我们这家塾女学堂两处小孩子都陶熔出来,就算养成了几十个教员。先有了教员,再分出无数学堂来,便不怕学务不兴,也不至有种种弊病。看似功夫迟些,却是一发达,就同一树花似的,一齐开了,岂不彬彬茂盛?现在开学堂不难,难在得几个完全教员。假使当教员的不合程度,虽然认真,也不免事劳功半。况且风气初开,习俗未化,从前讲学问的人,不是太高,便是太低,高的近乎迂阔,低的更多腐败。我们村上又向来腐败到极处,非一时所能转移。若是各人肯以国民自任,结成团体,晓得地方自治主义,那事就好办了。一沾了『官办』两字,便算那官真正实心,托付了我,我也不恤人言,尽力承办。究竟事既当官,地方上的人,不问谁,都可插一只脚,开一张嘴,弄得不好,连官也不得安逸,说不定三个五个月,事情还没有头绪,官倒调开了。后来的能够保存,总不能够没些更动。万一竟同前任反对,从中那些插脚张嘴的人,再加上些倾轧,可就一败难成。虽说添一番阻力,必定长一番新机,到底闹得乱糟糟,有损无益。”
黄通理话未说完,张先生洗耳拱听,旁边毕太太说:“这其中微有不同,如其是官办照例的事,像那书院改的学堂,我们自可不必过问,这回却是特别的举动,那祠堂里先辈的后裔,又恰恰都在我们女学堂,听他们所讲公德私德的几句话,很是明白。通理先生,就看在这几个女学生分上,不要推辞。”黄绣球道:“我家通理做事,说有这种迟迟疑疑。他偏不是请我,不是改女学堂,若是请我去开女学堂,我不管他事情如何,既请教到我,我总肯去的。何况这是分内应当去办的事,那里顾虑得许多?你不记得你从前何等愤激,如今变成了这般畏缩,再歇几年,怕你连这家塾还不高兴开呢。”黄通理只笑而不言。
毕太太道:“可惜妹妹万不能丢了自己的学堂,应聘去教那官的小姐,此外就实在无人可荐,这也是打通我们学界的机关,不可错过,总得替他想出一个人来。”黄通理便道:“就是这句话呀,我这家塾,也急切少个替手,怎样又好去接那中学堂?断无把自己已成的丢开,又去办初创的。不过我总还分得开来。绣球,他是我一只大帮手,断不能叫他进那衙门里去的。让我明日就去见了那官,请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