缸在这里,那两缸伙计们已自吃完了。” 捕头说道:“你们好糊涂!怎的会把张少爷家的鸦片吃了两缸?亏得少爷是个大量气人,不来怪你们。下次不能这个样子,不老实。” 回头对子诚说道:“少爷,这八缸烟我教伙计送到府上去罢。”
子诚说道:“ 不必,我自有人在此会拿,不消他们送得。”捕快伙计说:“少爷这鸦片拿去,要肯赏我们多少银子?”子诚道:“本的可以多赏些,如今十八缸只剩得个零头,你们又吃了两缸,我不能多赏,与你们十两银子。” 捕快伙计说:“我们只搜到十缸,少爷又没有失单,我们要不认,少爷亦没有法想。我们要好还了出来,少爷怎好意思只赏得十两?还要多赏些。” 捕快头目也在一旁说好说歹,做圈做套,讲明白赏了三十两银子,子诚把烟拿回去。
新娘虽然不拼得,也是无法。这八缸烟整整有四五百两,差不多好吃一年多,且等吃完了这烟再说。
隔了几日,伯和要回家去,张家留了几日,替他饯行。到了行期,伯和来别他姊姊姊丈,姊弟分别,自有一番叮咛,嘱咐回去在父母前告慰。他姊丈也嘱他在岳父母前代言请安。张质夫也写了封信,托他带回去,无非是寻常通候语,没有甚事。伯和离了张家,带了送亲去的人,回转广东。仆妇婢女,有姑娘合用的,就留在这里服事姑娘。
按下这张家,暂且不表。再说伯和一路归家,路中有老成的家人照料,倒也平安。到了家中,见了父母,告诉了在京的事,父母心下倒也丢去了挂念。
这吴瑞庵自嫁女以后,无牵无挂,性情越变越懒,烟瘾越吃越深,到了后来,竟是一管枪来不及过瘾,必须双管齐下,吃个双开枪。每日未起身以前,困在床上,竟如死人一般。有人与他喷烟,喷了几口烟,七窍内闻着了烟味,然后苏醒转来。终年睡在里一间烟室,烟室里面,用布幔遮好,不透一些风,恐怕这烟气要走漏出来。所以有人进他烟室,烟雾薰蒸,犹如闯进了迷魂阵。不吃烟的进去,闻了要吊恶。好在他家中,上上下下,都是吃烟的,只有他的夫人,倒极贤德,是不吃烟的。再有一个小儿子,小名叫做阿荫,年纪不过七岁,蠢如鹿豕,所以尚未学会吃得鸦片。他那两个阿哥,都是烟鬼队里的人。次的烟瘾尚不十分大,不过初入籍;大的已吃得不可开交,真要算是吴瑞庵的肖子。
一日,瑞庵正在吃烟,一个使女,气急败坏的跑进来说道:“ 不好了!不好了!小少爷中了毒了。” 吴瑞庵听见,毫毛一凛,仍旧躺在烟铺上问道:“ 小少爷中了什么毒?”使女正要回答,只听对面房里,已是哭声一片。瑞庵这一惊,真非同小可,连忙放了枪,赶到上房一看,阿荫已没有了气息。
夫妻哭了一场,把这孩子殓了。要查究他是中的什么毒,却查究不出。在下却是晓得。这阿荫蠢然一物,平日见他父兄吃鸦片,以为这鸦片与饧糖一般的好吃。这日拿了一块面包,私下到他父亲烟室外间,揭开一缸烟,看见缸内烟膏盛得满满的,将块面包向缸里一蘸,淋淋漓漓,望着嘴里便塞。塞进口去,嚼上一口,觉着味苦,连忙的吐,一半已咽下喉咙去了。剩下的面包,望壁脚边一掷,觉着口苦难当,一路跑到他大哥伯和房中,想寻些别样东西解一解口。他大哥不在房中,桌上放一碗热腾腾的糖汤,他也不管好吃不好吃,拿起来一口气咕噜咕噜吃了两口,觉着也是苦的。停了不吃,向着地下要吐他出来,却吐不出,只吐得几口涎沫。一个人苦了一回,倒也不苦了,就依旧向外面玩耍去。他的大哥小解回房,见桌上烟膏汤浅了些,模模糊糊,也猜不到是他兄弟吃了两口。
原来伯和这日起身迟了些,来不及过瘾,恐怕瘾发,掘了些生烟,放在开水里掏和,预备过瘾的。一时要紧小解,出去时,烟膏汤放在桌子上面。阿荫进来,误道是糖汤吃了。歇了一回,烟毒发作,肚中绞痛起来,遂进去告诉他母亲说肚里痛,他母亲以为他夜里受了风寒,教他睡了。
不料一阵一阵的绞肠括积的痛起来,面皮也变了颜色,他母亲又以为中毒,急叫去唤他父亲,不料瑞庵尚未过来,这孩子他倒已断送了性命,也算这孩子命该如此。但这在不吃烟的人家,决没有这样的奇事闹出来。只他死得不明不白,所以教他父母十分悲惨,后来寻到了一件东西,方才猜出这阿荫送命的缘故来。要知此是什么东西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 十 二 回 开药方庸医杀人 礼忏事穷僧显丑
却说阿荫一死,大家不晓得是什么缘故这样死得速。后来有个下人,在壁脚沿拾到了他掷去的咬残面包,上面的鸦片,蘸着犹浓厚未干,拿来给主人看了。阿荫的父亲,再到外间烟室查看烟缸,内中有缸烟,蘸痕犹在。于是疑心他是误食生烟而死,不知其中尚有一段情节。这致死的原由,虽然不差,但他所以死去的速,却还有一半未能知晓,就是在他大哥伯和房中吃的烟膏汤。
这在瑞庵当时,虽有些悲伤,事过也就忘了,镇日一灯相对,什么都不放得他心上。只有这阿荫的母亲,膝下没了个小儿子,觉着孤凄,没有人陪伴闹热,心中苦苦凄凄,忧念不释,忧忧郁郁,渐渐的积成病来。请了几个医生服药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