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吊着他兄弟而行。人家见他涕泪满面,只道他悲哀,谁知他烟瘾未曾过足,到得坟头,好像两只死鼠一般,家人连忙开上几筒鸦片,让他们吃了,方得成礼。
葬事既毕,回家去放荡的吃烟。七终百日,请了几班僧道,到家来做功德,他兄弟并不知什么悲哀,过足了瘾,与僧道去闲谈。这僧道中,也有吃鸦片的,唪经理忏的时候,志心朝礼,南无天尊,念得响亮。一时烟瘾要发,那法鼓、金铙、木鱼、云版,都是无精打采的敲着。经忏法事,甫过得一任,吃烟的僧道,把蒲团、拜垫、椅子、凳杌、东横西竖,铺了几张烟榻,这里一副烟灯枪,那里一副烟具,大家吃起烟来。
他兄弟见了,并不去见怪他们,倒去和他们讲论烟膏的好丑,烟瘾的大小,问他们平日,这鸦片是在庵观、寺院、庙宇内吃的,还是在烟馆里吃的?他们有的说在烟馆里吃的,有的说是在庙宇里吃的。
有那狡猾的说:“神庙佛宇,法戒森严,不准吃烟,要吃只能到烟馆里去。我们诵经礼忏,法事太忙,想吃些烟借力,年深月久,遂致上瘾。所以我们吃烟,并不是像居士们闲着把鸦片消遣的,却有个不能不吃的缘故在内,算不得是我们僧道的坏品。”
也有那憨直的说道:“神庙佛宇,虽然不准吃烟,但只瞒世人,要在无人到的地方,没有人的时候,这烟也可吃得。僧道的戒律,本是做与俗人看的,只要掩饰得过,有什么不好吃烟?比这吃烟再坏的事情,我们 寺 院 里 面 还 有咧。”
这个僧人说了这话,惹得大家好笑。他们的师兄师弟,却怪他多言,说他这样胡说,不像个受戒的僧人。然而他吃鸦片正在吃得高兴的时候,又说道:“这吃鸦片,在烟馆里有几种好处:第一是散心,第二是可以听得新闻,第三是吃烟的伴侣多,不愁寂寞。若有了什么疑难之事,到烟馆里访问访问几个老者,可以商量出个计策,这识见阅历,也可由此增长起来。你看那许多讼师,经手词讼事件,不多是在烟馆里面会话的么?”
伯和兄弟听了这话,似乎很有道理,也想到烟馆里去走走。他父亲的烟室,因为他父亲死在其中,怕有鬼出现,教人拿来锁了。不料隔着几日,这屋里却出了一桩新鲜奇事。要知奇事若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 十 三 回 触疠气鼠瘟流毒 比匪人狴狱遭刑
却说伯和兄弟本是在家吃烟,这日听了和尚的说话,他弟兄就常到烟馆里去走走。他父亲那两间烟室,本是极好,他们倒说更深夜静,怕鬼出现。又说什么不吉利,教人拿锁锁了门。
一日,有一个家人,在门前经过,闻着一阵臭味,门缝里一张,却不见得什么。这臭味却从那门缝里直冲出来,于是去拿钥匙,开了锁,进去一看,只叫得奇怪!见地板上面纵横狼籍,尽是死鼠,不知是什么缘故?便来告诉了伯和弟兄。大家都来一看,人人道怪,个个称奇,却没有一人能知其故。一个家人,去捉了一只猫来叫他吃。那猫闻一闻,便走了不吃。
伯和见这死鼠,猫都不吃,更觉莫明其理,只好教家人拿扫帚来,扫在粪箕里,搬出去抛在僻静地方。这死鼠腐烂开来,腥秽奇臭,被日光蒸发,这恶毒臭气,散在空气中,传布得十里周围,都闻得着这阵臭味。
那年广东就有了鼠瘟,多是这死鼠的毒气传染出来。但这鼠果真是何毒气呢?列位,这死鼠不是在吴瑞庵烟室中的么?瑞庵在日,这烟室里面,烟气薰薰,那些鼠子,都已闻得惯常,也有了瘾。瑞庵一死,他儿子将烟室锁了起来,不再有人到里面吃烟。这烟室中冷冷清清,一些烟气没有,那些鼠子瘾发,想出窝寻些食吃,又没了气力,都跌倒在地板上,慢慢的就死了。
这鼠子都有鸦片烟癖,肠腑中含着烟毒,所以腐烂开来,那毒气就酿成了鼠瘟。但当时却没有人疑心到此。那些邻右人家,见他家内鼠子成群的死,知道是他家不祥之兆,国家将亡,必有妖孽。
再有那些家人仆妇们,欺他兄弟两个少不更事,无知无识,遂造起许多谣言,说屋里不太平,常常有什么声响,这个说是狐狸,那个说是鬼祟,吓得他兄弟两个,常常躲在外面。那些家人,趁此机会,结党成群的搬运他们的家私,偷盗他们的物件,家内所有,几于席卷一空,这两个糊涂虫,哪里知晓?家人们亦渐渐散去,真是门庭冷落,人口萧条,蛛网牵丝,灰尘堆积,全副的败家气象。
他兄弟两个,终日终朝,无非烟馆里逍遥。一日,仲勋在家,一个仆妇对他说道:“少爷,要籴米买柴,好做饭。”仲勋道:“这廒间的米,柴房里的柴,怎的会缺了?” 仆妇道:“ 吃了,烧了,柴米总是要完的,不买总不会生出来。少爷可晓得,巧媳妇做不出无米饭?” 仲勋道:“ 开箱子拿银子去买。”仆妇道:“银子是用空了。”仲勋听了发急,自己去开箱查看,果然都剩了空箱,连别的箱子衣裳玩物等类,俱是空空。
仲勋急得发跳,说道:“这银子他会生翅飞的?这衣裳玩物他会消灭的?为何都剩了空箱?” 还有几只箱子,在他母亲床后,是他母亲的私蓄。见锁得原封不动,过去一掀,觉得沉重,以为都是银子,开开来一看,却都是砖块垃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