姨太太周番,我住在那里,许多不便。不知你把灯枪交与我,只要我看管好他,不准他吃就是了。” 太太道:“ 不行,你们串做一路,我信不过你们。你要吃时,我好教丫鬟鬟送来你吃。”
老爷道:“起来迟早不定,你又困惯晏朝的,若等你起来再安排我吃烟,不要教我失瘾。” 太太道:“这个倒有个法子,这里系个铃,用条铁丝,引到姨太太房里,你要吃烟,只须把铁丝牵动,我闻得铃声,就赶紧教人送过来。”老爷笑道:“要是你睡熟了,便如何?”太太道:“铃就系在我的床上枕头边,也就不妨了。” 老爷没法,只好如法施行。
一日,老爷在姨太太房中宿,太太独自一人睡到半夜,闻得铃声响动,惊醒起来,一看天尚未明,丫鬟都未起身,思量老爷怎的起来得这等早?这时候便要吃烟?再听那铃声疾徐中节,叮铃叮铃响个不止,心上好生疑惑!遂披衣起来,悄悄的开了房门,轻手轻脚,走到姨太太这里来。
到房门口,看里面露出灯光,侧耳一听,仿佛尤云-雨之声。向门缝里张去,只见帐子乱动,帐须抖得如一阵急雨一般。
太太看得欲火中烧,一时不可遏抑,却又不好意思声张,心里又气又急,就倚住房门呜呜咽咽哭泣起来。早惊动了里面一对的戏水鸳鸯,问外面是谁?太太也不答应,只管的哭,哭声渐高。
二人非常诧异,只好罢休,就此收兵不战。子诚披衣出来,开门一看,一个太太哭得泪人儿一般,门儿一开,太太倒栽葱的跌进门来。子诚连忙扶起,搀住了他,送他归房去陪伴着他困了,枕边百般的讨好。
那边姨太太一回戏尚未做完,半夜里杀出个程咬金出来,把个老爷从热被窝里抢了去,譬如馋猫口里的鳅,有人去硬挖了他出来,你道他心中恨是不恨,恼是不恼?可怜他少妇青春,盼得今朝双栖双宿,那一霎衾寒人往,要教他熬这孤眠独宿的况味,真一刻难耐!所以他越想越气,越气越恼,思量不如一死,免得受这种凄凉之苦。
想到这里,索性起来啼啼哭哭,骂骂咧咧,把头发挂在帐钩上,坐在床沿,两只脚向地板上乱掉,口中只说:“我要寻死!我要上吊!” 把丫鬟 使女惊醒起来,大家赶进来劝,见他上吊是把头发挂在帐钩上的,口中倒说寻死,大家掩着嘴暗笑。
有人到太太房中去送信,说姨太太上了吊。老爷一听,吓得魂不附体,抛开太太,再赶到姨太太这里来,见姨太太已有人救了下来,坐在床上哭个不止,遂竭意的前去抚慰。
斯时天已大明,合署的仆妇都已闹醒,大家都来张望这姨太太,忽然一个小丫头奔进房来,说道:“不好了,太太吞了生烟!”把个子诚吓得三魂出窍,六魄离躯,急问小丫头:“怎样吞烟?吞了多少?”小丫头道:“太太见老爷撇了他就走,等了半天不来,就把一盒鸦片向嘴里一倒。” 子诚再奔过来,看见太太仰眠在床,双眼哭得红肿,面色发青,嘴唇发白,再查看那烟盒,见一盒烟所剩无几,约莫吃了有二两多烟,忙教人去请医生来救治。
太太见了老爷,放声大哭,骂道:“你日常多厌着我似眼中钉,我死了,好让你们快活。我只吃了几口烟,又没有干个歹事,你总说女子吃烟,便算坏品,我如今吃了这一顿,以后永不再吃,省得你憎嫌。我死了,让那不吃烟的,替你当家。我活在世上,也无好处,死得倒干净。” 子诚忍气吞声,只说得句:“太太,你不要烦恼。”
不一会儿医生来了,请入里面来看,说道:“不妨,我带有急救误吞生烟的药水在此。” 取出来教取开水来冲了,子诚端着来教太太吃。太太不肯吃,经大众劝说,勉强灌了下去。一霎时药性到了,呕吐出来,呕得满地板都是黑水,简直像泼翻了一锅不曾收膏的烟。医生见了,舌头多伸了出来,说道:“吞得这样多,不是我来得快,迟一刻那就没有医救了。如今再吃些安眠药水,请太太休息几时。这会受病实深,太太须要养息几日,服几剂调理药。不然,恐烟毒留恋肠腑中,要变别样疾病。”
子诚问道:“ 我们太太是吃烟的,停会儿过瘾是不碍么?”医生一想,生意来了,说道:“ 不能,吃了药水,须三四日不可吃鸦片。” 子诚道: “ 这便怎样?” 那医生道:“不妨,我有一种戒烟药,既非药水,也不是寻常丸散,却是一个峨眉山僧人传授秘方,是采名山药草配成的,吃了这药,永远不想吃烟。这药药性和平,功效神奇,已屡试屡验,从不会牵惹别样病痛。真要算戒烟的圣药,比较林文忠公的戒药方,好得百倍。” 子诚说:“你且回去送一服来试试看。”先生答应出去。
子诚过来甜言软语,抚慰一番,然后私下走过姨太太这里来看。姨太太听说太太吞烟,吓得不敢声响,此时倒也安静。子诚再想惹祸之故,原来那铃索本系在姨太太房内,子诚贪过便,移在床柱上去,困在床上,一伸手便掣得到,这烟就可在床上吃,不必起来,这是吃烟人贪懒的缘故。不料翻云覆雨之时,床柱震撼,牵动了铃索,遂惹出祸来,闹得合署不宁,大家传为笑柄。自此也就把铃索换了地方。
再说医生回去,不一时,取了戒烟药来请太太吃,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