匀做三起,那就可以了。” 一个老将说道:“ 好,好,那两家领我们去,我们就分做三起。”老班没法,领了他们到那两家去。
这里先进门的自然据了烟铺,没有躺处的退出去,跟着那老班到别家。那乡村里的烟馆,都差不多情形,这第一爿烟馆的烟客,见他们来势凶恶,早都从后门溜了出去。那两爿烟馆里的人,见他们入来,也都让开去。这起人就在三爿烟铺吃烟。有瘾的过瘾,没有瘾的也欢喜吃两筒消遣消遣。这鸦片烟账总归要记在陈大爷账上去的。没钱的烟落得吃了几筒;那不吃烟的人,齐着十几个,教这烟馆伙计去找了本村总甲来,教他去弄半夜餐来吃。
总甲领了那一班人,排门去敲这家要米,那家要柴,东舍出菜蔬,西舍出酒肴,弄得一村数十家人家,鸡犬不宁。他们把饭煮熟,菜烧好,聚在一处,就在村前打麦场上,狼吞虎餐的吃。吃完之时,天色已明,那三爿烟馆里的烟,早已吃光,连那炉子上煎起来的十两烟都吃完了。
天色既明,他们要入城去,由总甲说好说歹,这一起人凑了几吊钱出来,分给三爿烟铺。他们去了,这村上人家,没有一个不咒骂,说他们哪里是捉强盗?他们还比强盗狠的多!
只可怜这临路一家烟铺,最是遭殃,捕快们凑出来的钱,是总甲拿去了。那两爿烟铺都怪他领道,一齐向他算账。这许多差役兵勇,本来俱是黑心,鸦片吃不了,他们会打成了泡带去。这三爿烟铺,一日没有烟卖,那老主顾也只好到别村去吃。第一爿烟铺的烟吃去顶多,适逢煎烟的时候,他们已经看见,又不敢不供给他们。吃去了烟没有钱,还要赔偿那两家的,统算倒弄掉几十吊钱,简直与遇盗一般。
再说这些捕快绿营巡防,回转去各归自己处所。捕快到得衙门,入去回覆,只说盗已去远,一夜未曾缉获。那被盗的钱庄亦经官踏看过,据报抢去五千余金。那钱庄的东家是本地一个绅士开的,不时进禀来催破案,子诚催比捕快,捕快已几次逾限,比亦比过几次。盗与赃却无从追缉。子诚不得已,悬着赏格,却也没有影响。
一瞬事已隔年,那庄家就进省去,告追上司,把张子诚先行撤任,仍命缉捕,捕到了还可弥补,不破案定要开参。子诚发急,一面托人在上司处打关节,求宽缓;一面要想托人到京中去走门路。
后来打听得从前乔师爷他现在某王爷府做记室,颇见信,遂思量去投他的门路。其时他已离任,那班幕友都已如鸟兽散,各人另就别处馆地去了,只有那苗秀夫是他信任的人,又是账房,交代尚未算过,所以还跟着他。他就备三千银子一席酒,请他吃了酒,然后说明要托他入都去营干。这秀夫与他平时投契,也是义不容辞,就携了行李,带着三千两银子汇票,辞别登程,一路入都来。
一日阻雨涿鹿客中,连日天不放晴,一个人在旅馆中非常沉闷。客寓后面有一个蒙馆,因到蒙馆中来看看。见一间东倒西坍的旧屋,纵横放着三五张桌子,历乱坐着十几个学生,天地玄黄,赵钱孙李,吱喔吱喔,念得倒也高兴。那读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的,已算得是高等弟子。还有那说方块头字的,天地君亲师,喊得也响,颈项中的筋,都喊得坟起。
一个先生,约莫四十余近五十岁的光景,几茎花白胡须,头上一顶西瓜皮帽子,带得已是油光透亮。身上大布之衣,脚上穿的是长统转转袜。那上身的马褂袖子,足有一尺二三寸阔,其长过膝。宽袍大袖,真是古道可风!可惜吃鸦片,屋里避风处设着张榻,先生横在那里吃烟,烟具恶劣,那烟灯罩的玻璃,已是两片,一个烟盘是用的考篮盖头。先生在那里吃烟,学生就躲懒不念书。有那伶俐的,口里念书,手里却拿着物事玩弄,眼光不在书上;也有的走下位来惹事招非。
那先生一面吃烟,一面还在那里喊,呼一口烟,含着枪喊道:“念呀!” 再呼一口烟,再喊一声:“ 不念要打了!”学生如不听见。先生断断续续,好不爽利吃那口烟,吃完了,竖起来,拿着烟枪,这个敲几下,那个骂几句,打得学生,哭的哭,笑的笑。
秀夫看着不禁失笑,遂出来到自己卧处,坐一回,天晚了,吃过晚膳,开灯过瘾。忽然出一桩怪事出来,不知什么怪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四回 滞魄幽魂现形惊异类 危言竦论改过望同胞
却说苗秀夫在客寓之中,吃过了晚饭,一个人开灯过瘾。忽然灯光青黯,火焰无光,烟枪亦塞窒,呼吸不通。骇极,不知是何怪异,坐起来,把烟枪用铁签通着,灯光复明,烟枪通好,躺下去再开。开好筒烟要吃,灯焰忽然又黯,枪亦依然塞窒。知必有鬼魅在此播弄,乃默默祝告曰:“倘有幽魂滞魄,亦嗜此味,不妨略尝。我非吝啬的人,何必作此惊怪,以扰行人?” 因将装好的那筒烟,向空虚举,说道:“请了,请了。” 旋闻筒响飕飕,枪上的烟,居然一口气吸尽。遂复再装,再吸如故。秀夫曰:“既是同好,必是良朋,盍现形共谈以消长夜?乞无销声匿影,使人闷损也。”
于是灯火复放光明,即见对面枕上卧着一人,年纪二十许,面目黧黑,衣裳褴褛,举手作拱揖状,形容足恭,笑曰:“仆姓马,名君妍,燕都人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