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里?如今跟随这一位郎君是谁?”杨龙道:“小人自那年赶将出来,就奔投俞参将老爷府中看马。俞老爷见小人牧养小心,六七年前带了家小出征西虏,便唤了小人同去,如今前月里才得回来。这位郎君,就是参将老爷的公子。”
哈哈公子道:“怎么单骑出来?”杨龙道:“今日清明节,天色融和,公子禀了老爷出城游猎。”哈哈公子道:“我老爷在日,原与那俞参将老爷相交至厚。若是他公子,与我当以通家相称。你少刻待他出来,可替我禀一禀,与我相见一相见。”杨龙道:“公子,这个使得,只是路途中相见不便。”哈哈公子道:“这也讲得有理。我就在前面魁星阁中等候便了。”杨龙欣然允去。
哈哈公子便唤了老苍头,来到魁星阁门首观望。不多时,只见那郎君走出关帝庙来,竟不是来时打扮,另换一件天蓝道袍,着了一双大红方舄,正待上马。那杨龙把娄公子要相见的话,一一禀知。俞公子喜逐颜开,道:“我久闻娄公子高风,恨不一见。今日既遇途中,岂非一大幸也。快请过来。”杨龙道:“娄公子约在前面魁星阁中相会。”俞公子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可带马随我后来。”你看他,终久是官家儿女,性格从容,不慌不忙,自自在在的,走到魁星阁门首。
娄公子便出来迎进后殿,两人推逊揖罢,左右分坐。娄公子笑道:“久闻俞兄弓马熟娴,精通韬略,真将门之胄,非等闲可与齐声也。敬羡,敬羡。小弟忝在通家,恨不能早觌尊颜,领教门下,私心曷胜瞻仰。今喜邂逅相逢,实是三生之幸。”俞公子道:“娄兄乃宦门贵品,绝世奇姿,珪璋伟器,廊庙宏材,他日当大魁天下。若小弟,不过蒲柳庸材,幺么贱品,感承不弃,终当执鞭堕镫而已。”
娄公子道:“小弟适才见兄所乘那匹宝马,魁梧高大,诚非厩中之物,还从何处得来?”俞公子道:“此马名为青骢,出自胡种,乃是家父出征西虏带回,一日能行三百余里,登山如履平地,与凡马大相悬绝。娄兄若不弃赚,小弟谨当并鞍相赠。”娄公子道:“戚蒙仁兄雅意,深荷与情。但夺人所爱,于心有欠。古人云:‘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。’承赠良马,弟将何物可报邪?”
俞公子道:“娄兄说那里话,岂不闻:烈士千金,不如季布一诺。这些微赠,何在齿颊间。”便唤杨龙:“可将这匹青骢马,与娄相公管家带着。你快回去,厩中另带了那匹点子青来。”杨龙连忙把青骢交付老苍头,转身急奔回去。有诗为证:
表表丰仪美少年,青骢骑出万人看。
片言假借心相契,一诺千金倍爽然。
俞公子道:“娄兄,小弟却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说话,难好启齿,未审肯容纳否?”娄公子道:“小弟与兄虽然乍会,实荷相知。如有见教,敢不惟命是从。”俞公子道:“小弟久仰盛名,如切山斗,幸得今日萍水相逢,接谈半晌,大快生平。倘不责驽胎庸劣,与骐骥并驰,就此契结金兰 ,以效当年管、鲍 ,仁兄尊意何如?”娄公子道:“仁兄美言,正合愚意。但小弟鄙愚,恐不胜任,奈何?”
俞公子道:“娄兄不须过谦。请先通讳字,再示年庚,足征雅爱。”娄公子道:“小弟娄祝,字万年,壬子八月十五日子时建生。”俞公子道:“小弟俞祈,字千秋,乙卯五月初一日午时建生。”娄公子笑道:“原来仁兄尊讳尊字,与弟意义相同,可见今日之会,非偶然矣。”两人便结为八拜之交。
正欲慢慢聚谈,不觉红轮西坠,那杨龙又带着点子青来,站在旁边伺候。俞公子道:“天色将暝,请仁兄乘了青骢,与小弟一同入城罢了。”娄公子道:“果承厚意,只得尊命了。”俞公子道:“大丈夫太山一掷,等若鸿毛。宁吝一马,见鄙交情。”娄公子便不推托。二人各乘着马,那杨龙把青骢带在前头,点子随后,一齐进得城来。正是黄昏时候,二人马上作别,各自分路而去。有诗为证:
乍逢萍水间,彼此非轻薄。
况是旧通家,年貌皆相若。
八拜定金兰,终身重然诺。
宁存管鲍心,俯仰无愧怍。
说那夏方自回沙村,将及半月,恰才转来,与娄公子相见,便问道:“公子,自小弟去后,曾往那里去嬉耍么。”公子道:“并不曾往那里嬉耍,只是数日前将五百两银子,买得两样便宜物件,拿出与兄估一估,不知识得否?”夏方摇头道:“若有便宜的,只怕长枪手先弄去了,未必轮得到公子。还是什么稀奇宝物,请借出来小弟一看。”
娄公子便唤老苍头,向后槽带出那匹青骢马出来。转身进去,拿出那石蟹,递与夏方。夏方接过手一看,忍不住笑了一笑,道:“公子,敢是如今世上的独脚宝,这件东西是几多银子买得?”娄公子道:“这是一百两。”夏方大笑道:“这样一块石子,就是一百两,论将起来,我小弟竟值一万两了。”娄公子道:“夏兄,这怎么说?”夏方道:“小弟若在面前,决不劝公子使这样滥钱,可不是值了一万两。”娄公子道:“夏兄,还是你的眼睛识货,替小弟估看,果值几多银子?”夏方道:“公子,这一只脚若是一百两,那八足完全,可不就是八百两,我小弟便是一个铜钱也不要他。怪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