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亥,向有旧识人夏方,系沙村人氏,身长面短,微须,年约四十余岁。于本月初五日午后 身出外,托熟擅进书房,窃去衣物银两,不知去向。倘有四方君子,连赃获住者,甘出谢银八两,知风报事者,甘出谢银四两,揭前来娄府支取。决不食言,信单是实。今将失去物件银两并列于后。计开:
花绸道袍一件
素罗道袍一件
油绿素绸道袍一件
生罗二匹
蓝花袖裙一件
绿潞绸绵背褡一件
绸被一条
布夹被二件
素鬃巾一顶
金挖耳一只
羊脂玉簪一只 (有锦匣)
碧玉圈二副 (白绫包)
汉玉驼钮二方
奇楠坠一个
紫铜炉一座
青麟髓二斤 (计八匣)
流金小八仙一副
沉速香二斤
牙牌一副
牙梳一副 (花梨匣)
纹银十五两
碎银四两
陈亥带着气,连夜向灯下,捱着手疏脚软,只得写了二十余张,便着人四处贴遍。一连缉访了个把多月,全然没些消息。
时值天炎,一日,娄公子同了陈亥齐出城去,到杏花亭上避暑。恰正走得出城,只见远远一人,骑了一匹快马,满身汗淋淋的飞奔前来。见了娄公子,翻身跳下马来,深深唱喏道:“公子出城到那里去?”娄公子道:“足下高姓大名?似不曾会面的。”那人笑道:“公子难道果然认不得了小可么?”娄公子道:“委是不曾认得。”那人道:“小可姓江名顺,三年前作荐夏兄到公子府上的,就是小可。”
娄公子想了一会,记得起,道:“原来就是江兄。我正要问你一声,可晓得夏方的消息么?”江顺道:“小可自那年别后,就到延安府去做些生意,久不在家,朋情俱已疏失。方才今日回来,正欲到府上,一来奉拜公子,二来要问一问夏兄的下落。不期到得相遇途中,岂非巧会。”
娄公子道:“原来江兄一向不在,不晓得夏方的行径,说将起来,一发不堪听的。”江顺笑道:“公子,你道不堪听的却是那一件?就与小可讲一讲何如?”娄公子道:“途中不好说得,我们同到杏花亭去坐一坐,慢慢细讲。”便着家童替他牵了马,三人挽着手,步行到杏花亭上。
娄公子把江顺扯到槐阴树下石凳上并坐,将夏方从前骗马去,并后复转来,又盗了陈亥的衣物银两而去,备细说知。江顺顿足道:“我向来敬重他,只道是个好人,却原来看他不出,是个恶生在里面的人。这都是小可得罪了。”娄公子道:“他作歹事,于兄何涉?”江顺道:“荐人不当,岂非小可之罪。”娄公子道:“说那里话。”遂唤家童进城整治酒肴出来,三人开怀畅饮。
不觉又是黄昏,只见亭前渐渐有些月色。陈亥起身便把四下窗儿尽开,霎时清风徐来,大家都说凉得有趣,俱不肯走起身。娄公子道:“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了,不知二兄尊意如何?”江顺道:“公子若肯在此,我们敢不奉陪。”娄公子道:“妙得紧,妙得紧。”便唤那管亭子过来,打点三副藤棚铺陈,一直铺在亭子中间,正睡得倒。
又是二更时分,你看那月光渐到中天,娄公子翻来复去,那里睡得着。陈亥、江顺有些酒意,放倒头就打鼾声,俱睡熟了。娄公子独自爬将起来,大步踱出亭前,只见风清月朗,胜如白昼。猛地里凝眸一看,槐阴之下石凳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美貌妇人,打扮得十分袅娜。但见他:
眉弯新月,脸映落霞。双眸碧水,已教下蔡迷魂;半軃乌云,足令高唐赋梦。树底独徘徊,仿佛嫦娥离月殿;花前闲细数,依稀仙子下瑶台。
原来这娄公子是个好女色的人,一见了,心中便觉欲火难禁,就站住了脚,低头暗想道:“这时已有二更光景,那里来这样一个标致妇人?敢是邻居人家过来乘凉的,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段美姻缘?趁此夜阑人静,四顾寂寥,不免向前去问他一声,还是那一家的女眷?”随即走近。
那妇人见了娄公子,便站起身,将衣袖掩着朱唇,瞻前顾后,假作害羞模样。娄公子迎着笑脸道:“动问小娘子,是那家宅眷?这般时候,为何悄然独坐在此?”那妇人便作娇声细语回答道:“妾乃城西令狐氏之妇,因良人远出,独自在家。晚来邻家有一老妪同妾出来玩月,不期偶然到这杏花亭里。”
娄公子道:“适与小娘子同来的那老妪,如今却在那里?”妇人道:“他把妾来撇在此间,半晌不见,想是先回去了。”娄公子道:“小娘子,你却怎么认得回去?”那妇人道:“正是这样说,若得官人偕引送妾回家,誓当结草衔环,偿恩不小。”
娄公子听说了这一句,欢喜得个遍体酥麻,回答不及道:“送便送小娘子回去,只不知小娘子宅上在城西甚么所在?”那妇人道:“出这亭子,沿城过西,靠小桥南首,李家庄隔壁第二家便是。”娄公子道:“我送你去,我送你去。”
两个携着手,悄悄的走出亭子外来。一路上低声密语,讲了无数心苗里的话儿,说得个娄公子春兴浓来,走一步不要一步。看看到了李家庄第二家,却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