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且莫着忙,船便不曾开去,只是那几个女子先起身去了。”杜开先惊问道:“康兄,果然去了?”康公子又笑道:“杜兄,小弟仔细想来,只是辜负了昨夜那首诗儿。”
杜开先见他说话有心,便支吾道:“康兄,这有何难,再作后面两句续上去罢。”康公子笑道:“杜兄,俗语说得好,‘既来雕栏下,都是赏花人。’如今你的心事却瞒不得我,我的心事也瞒不得你。只要明日有些好处,大家挈带一挈带,不可学那些掩耳盗铃就是。”杜开先晓得被他识破,却便不敢隐瞒,就把夜来情景一一备说。
康公子道:“杜兄,既有这样一个好机会,切不可错过。我们快早开船,且到清霞观去,少不得十五日元宵灯夜,我和你进城看灯,慢慢画一好计策,再去访他便了。”杜开先道:“康兄言之有理。”便叫梢子开船。
不多时,望见凤皇山。康公子道:“闻杜兄到处题咏,今见凤皇山,安可缺典?”杜开先知康公子来煞不得的,况诗兴勃发,也不推辞,也不谦逊,便朗吟云:
凤皇山是凤皇形,草木纷然似羽翎。
两翼拍开飞不起,一身俯伏睡难醒。
清霞已接真龙脉,巴邑多钟列宿星。
云雾腾腾笼瑞气,无穷秀丽起山灵。
吟毕,康公子赞美道:“杜兄,昨夜与丽人酬和,意兴甚豪。今日凤皇山之吟,豪兴尚在。故言言逼古,非人所及也。”杜开先道:“一时应酬,惶愧,惶愧。”
说话之间,不觉船已到岸。凑巧李道士在外接着,邀进观中,因问道:“杜相公,此位相公不曾会面,请问尊姓。”杜开先道:“这位相公姓康,名泰,字汝平,乃城中康司牧老爷第二位公子。今来与我同学,幸乞见留。”李道士道:“书房尽多,任凭选择,小道岂敢推托!”杜开先着家童安顿行李不提。
毕竟不知他两人有甚妙计得访韩玉姿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
两书生乘戏访娇姿 二姊妹观诗送纨扇
诗:
悲欢离合总由天,不必求谋听自然。
顺理行来魂梦稳,随缘做去世情圆。
坐怀柳下心无欠 ,闭户鲁男操亦坚。
年少莫教血气使,当思色戒古人言。
说这杜开先与康汝平,虽是来到清霞观里,一心只把那玉凫舟系在心上,一个想的是那韩蕙姿,一个想的是那韩玉姿,竟把读书两字丢在一边。
你看这杜开先,虽然做得个诗魔,还又带了几分色鬼,从到清霞观中,并无吟哦诵读之声,恰有如痴如醉之态,没一刻不把那女子和的几句诗儿,口中念了又念,心中想了又想,竟没一个了期。康汝平见他十分着意,便假意把几句说话劝慰道:“杜兄,我与你是男子汉,襟怀海样,度量廓如,喜怒哀乐,发皆中节。你可晓得那妇人家水性杨花,飘流无准,何曾有一点真心实意向人。今日遇着这一个,便把身子倒在这一个人身上。明日见了那一个,就把身子又倒在那一个人身上。你仔细想一想着,世间女子可还有几个如得卓文君的?我和你如今得这幽静所在,正要把尘念撇开,精心奋发,两个做些窗下工夫,习些正经事业,怎么到把这儿女私情牵肠挂肚?”两个唧唧哝哝,无休无歇。
杜开先道:“康兄,小弟岂不晓得,只是那个女子,既肯以诗酬和,虽不十分着意在小弟身上,想来实有几分意思。怎得浑身插翅,飞到韩府与他再会一面,也不枉了那夜杨柳岸边相会一番。”康汝平大笑道:“杜兄,美色人人好,这也难怪你。我适才说那几句,虽只是强勉相劝,又何尝不想着那几个女子来?每日间硬着心肠,捱过日子,实不比杜兄心心念念得紧。”杜开先道:“康兄,明日已是元宵佳节,我想,韩相国府中,必然张灯排宴,庆赏元宵,那些女子定在筵前承应。我和你便假看灯为由,倘天从人愿,遇着那些女子,也未见得。”
康汝平道:“杜兄,世间凑巧的事往往有之,偏生我们终不然这等烦难。只是明日灯夜,这府中来往人多,我和你虽得见那女子,那女子那里便认得我们,可不枉费了一番心机。小弟有个计较 ,我这巴陵城中,年年灯夜,大作兴的是跳舞那大头和尚,不免将计就计,明日午后进城去,做五分银子不着,弄下一副大头和尚,待到上灯时候,央他几个人,敲锣的,敲鼓的。上灯时候,我和你换了些旧衣服儿,混在那人丛里,一齐簇拥到那韩相国府中去。料他那一班女子,都近前来瞧看,我两人各把眼睛放些乖巧出来,认得是那一个,然后挨向前去,乘机取便,只把两三个要紧字儿暗暗打动他,自然解意,想起前情,决然有一个分晓。倘然天就良缘,佳期可必。杜兄,你道我这一个计较,也行得通么?”
杜开先道:“康兄,你这个计较,其实妙得紧,便是诸葛军师再世,也是想不到的。小弟还有一句请教,那乱纷纷多人的时节,还把两三个甚么字儿,可打动得他?”康汝平笑道:“杜兄,你是个极聪明的人,那没头的文字,都要做将出来,难道这两三个字儿,便是这等想不起了?”
杜开先顿然醒悟,笑了一声,道:“康兄,承教了。”便转身走了几步,低头想了一想,暗自道:“我杜开先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