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便抡起拳头将章子痛打一番,半昏晕了。那章子的妻慌忙走来劝解,才得歇手。匡父见章子走出,到气不消,把其妻来大骂道:“世间妇人只护妇人,你但知死娘竟不晓得有公在上,都是这妇人家挑是翻非,他误听妻儿之言反伤父子之谊。”那章子的妻受这毒詈,只得含忍,连忙躲避。匡父见章子与妻大家都去,又没人来与他谈说,胸中忿怒不平,气性原不好的,一气竟气死了。章子闻报,惊得痴呆,即便抱住父尸,放声大哭道:“只欲迁葬母亲,出言直遂,以致我父怒气伤生,岂不是世间的大罪人。”正是:
母故衔恩难入地,父亡留恨复终天。
匡父既殁,随置办了衣衾棺椁以为殡殓,章子痛哭不已。但死葬虽然尽礼,回思往事,无限心伤。既不能养母令终,又不能事父竭力,终日抑郁,莫向人言,即妻子亦难相告语,这些已往的事虽悔曷追。若再恋妻在帷,抱子在膝,笑语嬉嬉,负罪愈深。我既未曾报答父母,反受妻子的恭敬,不要说外人议论,自家心里也觉惶愧。从前虽有不孝之名,犹可宽解,如何到后当了不孝的实事,必不使得养于妻以少艾分孺慕的心肠,我父亲在于九泉之下,万一因我出妻屏子,翻然悔悟,与母亲和睦,也未可知。正是:
明知无益事,故作有情痴。
章子立定了主意,竟走入家中,也不与妻子温存,也不与其子明说,好生凄楚。那妻子向前劝慰,章子作色开言道:“你母子二人虽不得罪于我,自今以后不得再近吾身。我的父母双亡,再不能够见面了。若是有夫妇之爱,父子之乐,便非我章子所宜了。你速携幼子,或归宁或去帷自寻活计,不可在此留停,以致通国讥诮。”妻子忽闻此言,心如刀割,嘿嘿无言,如泥塑的站在旁边,呆了几个时辰,审知章子意思坚执,纵然哀求,决不能挽回,只得雇了车儿,将自己一应妆奁衣饰尽数收拾,与章子哭别而去。后人有诗为证:
纲常大变事难平,众口嚣然怎自明。无奈割恩求避讳,此时此际难为情。
章子出妻屏子之后,茕独自甘,绝无系恋,其奈俗人难与其言,就将此事一传两、两传三,都道他又做这出妻屏子的事情,把不孝的名头,越加太甚了。独有驺国孟夫子,深知其必不得已的苦心,特为他原情解纷,人亦未肯尽信。所以,这章子交游绝少,只有孟夫子相与往来,并且怜之。其时,秦国遣兵十万,虎将百员,假道韩、魏之邦,远攻齐国。旌旗蔽空,干戈截路,人人抖擞精神,个个争先奋勇,必有斩将搴旗擒王献地。一日,骤临齐境,哨马报知守将,然后驰报齐王。齐王下令紧闭关门,与诸臣商议,择日兴师与秦军决战。正是:
重镇古来难寄阃,雄藩今喜得提纲。营屯铁骑旌旗暗,地接金城鼓吹长。
守城军得令,谨守重城,坚闭关门,随拨精勇士卒,严戒整备。齐威王想道:“今日秦军远来其势必锐,若无良将拒敌,何以张我国威名,损他人锐气。吾向闻章子膂力绝人,智勇出众。且其生平素履,过于行孝。自古道:求忠臣于孝子之门。若用他为将,决不失人亦不辱国。”即日,宣章子入朝,授以上将,赐以剑印。章子并不逊让,慨然拜受。临出朝门,威王又向章子道:“将军孝子也!全军而还,必更葬将军之母。”章子流涕应道:“臣非不能更葬臣的亡母,臣母得罪于臣父。今臣父未有更葬臣母之命而死,臣若更葬是欺死父。”威王连声赞道:“难得,难得。做了人子,尚不欺死父,岂肯为了人臣,反欺人君之理。胜秦之兆,今日见矣。”章子领命辞了威王出朝,整备戎服,跨上龙驹,指挥三军人马出城,驰至境上,结寨安营。有诗为证:
武垣西出泰山高,四控山河总地豪。列郡楼台通蜃气,连营剑戟杂星旄。
望风寇卒皆投橹,带雪征夫尽绾袍。试上东山看瀛海,支祁从此息波涛。
那时节秦军闻得齐军已到,即差使臣来下战书,章子也差使臣回答,彼此往来,络绎不已。章子暗用智巧诡术,将我军旗帜一应变易,竟与秦军的分毫无异。此正是兵贵用奇,临敌制胜之法。可笑这些侦候的勇士,不识其中神妙,急报威王道:“章子背齐入秦。”威王嘿然不答。顷之,又有是报者三回五次,威王心里暗想道:“章子行孝且过,岂有不肯尽忠?”只是不信。那些勇士报与威王,指望犒赏银钱酒食,谁想这威王信任真切,无一些动摇,将那报事的纷纷聒噪,如风过耳。有司从旁请问道:“臣等见言匡章反者,异口而同辞,纷纷满路,决非虚谬。大王竟不详察,倘迁延日久,终被其害,如之奈何?据臣等愚见,何不使力练老成的将帅,挽繁弱之弓,淬湛卢之剑,命击匡章,致免生灵涂炭,社稷倾颓。”威王摇头道:“章子决不负寡人,寡人决不听信谗言。何故诸卿要我遣将相击,是不能御外患而先自内乱也。”有司见奏不准,只得退班伺候。不觉哄动了通国之人,尽来说长道短,毁谤匡章。威王震怒,便着左右侍臣传旨道:“如有再言匡章反者,立夷三族,誓不姑恕。”从此之后,并无人再言。正是:
贤明国主传钧旨,立禁谗人不敢言。
却说章子与秦军相持,日间佯为背齐投秦,着使者诡辞相约。秦军大喜,以为实然,全不防备。到了三更时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