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舞,何则?其音疏也。将治大者不治细,成大功者不成小。大王何不知之,反疑臣言为非,是则朱所未解。”梁王听言心中便有些不悦的意思,及至杨朱再要开口,申其辨说,争奈梁王绝无再问之意,默坐良久。那舍者只道杨朱在朝,怎生的受那梁王宠礼,潜来相探,那知有如此光景。少顷,杨朱辞了出朝,没意思得紧,气闷闷仍入舍来,情怀抑抑,见席便坐。弟子见杨朱入舍,正欲问梁王相待如何,只见舍者将杨朱一推,杨朱不曾提防,早被他推在地上。杨朱道:“我要就坐讲话,你怎么将我推开?”舍者道:“大王宫里去请坐,我这席上不好屈辱你。”口里唠唠叨叨,手里把席子卷起来了。那家公尚不知就里,大骂道:“畜生休要无礼,他是大王的贵客,你怎么与他争席?”舍者道:“看嘴脸如今怕要做逐客了。”家公道:“原来如此,请出请出,我家居止窄狭,无处扳留,各请方便。”杨朱受他奚落了一场,只得告别,与弟仆出门,便道过宋。有《西江月》词为证:
未遂隐情为己,翻为浪荡孤踪。可怜黄鸟赋刚终,又早去梁过宋。
冷落征途况味,萧条絮雨西风。不知知己几人逢,只怕都成残梦。
却说杨朱到了宋国,自念梁国不曾得遇,此处决有个机会。终不然天生杨朱自应有用,难道就如此结果,毕竟行得我的教时,方可回家。其时,天色已晚,杨朱自从受了舍者争席之气,惟恐时运不济,命途多舛,又遭若辈。只得立在市中,指望他乡遇故知。那诓斜阳天淡,烟霭微茫,杨朱着了急,要觅宿处,仓皇四顾,惟恐遭人凌辱,又失了为我的本愿。看见道旁有一个旅店,门口一个匾额写道“逆旅”二字。那杨朱看了心中不乐,舍了这个逆旅,又没个歇处,不若权且宿下。只是从来的寓所,或有叫做仕馆,呼作客旅,唤为羁旅,从不曾见有这旅馆称之为逆的。吾想逆旅不顺之名,但不知何所取义,如今且自进去。便唤弟子仆人同进店中,逆旅人一见杨朱问其姓名,遂留在上房止宿。不诓逆旅人也有二妻,那杨朱觑见其妻,有些异样。一个甚美,一个甚恶。那美的语言举止,觉得轻佻狂荡,不十分尊贵。惟有这恶的倒有些痴福,大模大样,甚有闺范。这杨朱心窃疑之。到了次早,细问其故,逆旅人答道:“先生问我,我实不知那美的自美,恶的自恶,吾安能细知其可否哉。”杨朱啧啧称善,又道:“敬闻命了。”忙呼弟子,可谨佩其言。少顷之间,逆旅人报道:“敝国禽子知先生在此,特来相访。”杨朱就晓得他是墨翟之徒禽滑厘了。平生学问专尚兼爱。与我这为我之道相反,今日知我在宋,前来相访,必有甚么说话,只索相见。正是:
游旅多艰阻,谁邀禽子来。谈心或暂合,握手亦奚猜。
燕聚他乡乐,萍飘此道衰。还愁不入耳,枉令舌饶开。
却说禽子看见杨朱出来相迎,躬身趋对,并入中堂坐下。杨朱道:“久慕足下大名,今日何幸光降,不识尊师墨夫子今在何方,直敢劳吾子过我,敢有甚么见教?”禽子道:“吾师乃天下善人,他日欲济世利物,那里有心情闲坐在家,眼底因楚人构难,往彼去说罢兵,故此小子得暇奉访。”杨朱道:“原来如此,只是恁般劳苦,恐非利己之道。”禽子道:“今世人情虽要利己,想来还该利人。”杨朱笑道:“若利于人,怎么还利得己来。足下既肯先施惠降,倒不如随了老朽精求其理,以度韶华、安性命,亦是生人良策。”禽子道:“此策虽良,但小子幼而学之,壮则行之,安有以立谈之顷,遂背其师之理。今日看来夫子的身上,毛发尽多,天下贫人甚广,只要去了夫子身上一毛,济了天下之人,夫子你也肯乐从,不稍吝啬么?”杨朱道:“毛乃吾身之物,固不忍拔下,然拔之亦有何难?只是世界广阔,人民众多,大事有冠婚、丧祭,小事有衣服、饮食,无财不可为悦,有计没处施为,岂可一毛之微便可济世?”禽子道:“假使拔夫子一毛,果能济天下之人,夫子可为之么?”杨朱道:“一毛亦吾身所有,即能利天下,吾所不为也。”禽子道:“假借言之,又何推诿?”杨朱听其所言,分明来到这个所在,要与我作难的了。我若再与辩论,必然被他驳倒,到不如存神卷舌,别处寻人化诲,何必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禽子。他便不肯应他。禽子亦知杨朱辨说已诎,不待开言,竟自告退。杨朱亦不款留,弟子道:“夫子所之,不合吾道。恐有穷时,何不舍宋游鲁,也好观览山水,兼且不为株守。”杨朱道:“此言有理。”即日辞了逆旅,竟向鲁国而去。有诗为证:
枉用心劳枉用说,昕夕奔忙梁宋彻。心知漂渺在何方,踌蹰去住成呜咽。
古道凄凉日易斜,游装萧瑟回肠折。望国云迷路尚遥,不禁露宿溪流啜。
劝君种惠近时趋,莫耽狭量专孤孑。浮生有几生世间,堪令自与人伦绝。
在路奔波,巴到鲁国,恰好是日孟氏大夫乘车出游。那孟大夫原与杨朱有旧,他在车中看见路旁站立的是杨朱,疾忙下了车子,携手慰劳,共载回家。杨朱私喜,此番来的采头甚好,又不须另寻客舍安身,就在孟氏家中为寓,这又是极便宜的事,他心中好不快乐。当晚炙上灯火,安排洗尘酒筵,一宿无话。到了次早,孟氏出来赔话,因问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