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不可知。”
文命道:“这个自然。但是我看亦不至于一定如此。因为一个民族能够立国到几千年之久,必有一种特殊之才能。既然有特殊之才能,那么几千年之后,人口增多,版图亦必定跟着加大,何至于就有人满之患呢?况且无论如何文明的国家,一治一乱的公理,总是逃不脱的。经过一次大乱,那么人口就要灭去不少。同时那些无主的坟墓,亦要削平不少。盈虚消息,冥冥中自有主宰。我们此刻正不必代后世抱杞人之忧。如果几千年下去,但有治,没有乱,那么人口之增殖一定非常之多。
人口既多,则生活困难,竞争必烈。但求可以谋生,一切现在的仁义道德,都可以置之不顾。不要说父母死了拿他来火葬视为天经地义,就是拿父母的尸体来熬油来喂牲畜,或拿他烧剩的灰来壅田,亦自以为能废物利用呢!就使活的父母杀了他拿来吃,亦可以算孝道呢!”
皋陶在旁,听到此处,哈哈大笑道:“崇伯你这话太愤激了。”
文命正色道:“某不是愤激话,的确有这种人呢。离我们中国南方几千里以外一个岛上,有一种民族,他们的父母假使活到五十岁以上,他的子孙就要请他举行爬树大典了。父母爬在树上,紧抱着树枝,他的子孙在下面将那树干尽力的遥不知道要摇多少时候,假使仓促父母抱得牢,不跌下来,那么说他这个人还有用,放他下来,过几年再举行这个典礼。假使抱不牢,跌了下来,那么他的子孙老实不客气就得将他父母杀来吃,还要将肉分赠亲友呢。”梼戭听到此,不禁怒发冲冠,拍案大叫道:“岂有此理,真真岂有此理!兽之中有獍,食其父;禽之中有枭,食其母。枭獍是兽,圣王尚且要教百姓搜寻而戮之,殄灭其种类以儆不孝。现在他明明是人,竟敢如此!这个岛在哪里?我们奏知天子,等治水成功之后去剿灭他吧。”
文命太息道:“就我们的眼光看起来,自然他们是残忍不孝。但是他们亦自有不得已之苦衷。这个苦衷,就是土地狭小,人满为患。所有的食物不够分配。没有他法可想,只有将年老无用之人杀去,以节省食物。他们的心理,以为年老无用之人生在世间,徒然消耗世间的食料,一无利益,所以杀死了他,不但无罪,而且有功。那被杀的人,他的心理亦以为应该。一则习惯使然,二则以无用之人,还能够拿了他的血肉供子孙及亲友的一饱,岂非大快!所以就他们说起来,亦是持之有故,言之成理呢。我们中国几千年之后,人满为患,会不会行这个方法,却不可知。而那水葬、火葬的风气难免不实现。因为杀去无用的老人,以救有用的少壮,尚且有词可藉。消灭死人的尸体,以广地利,那更振振有词。一班好新喜奇、自命有远见的人,哪一个不提倡主张呢?到那时候,一切道德的标准,必须种种变过。或许现在我们所以为残忍不道的事情,到那时反以为仁慈博爱亦未可知呢。不过就现在而论,这个火葬万万不可用。况且这次死的工人,都是为国宣劳的人,不幸惨遭压死,虽则尸骨莫辨,怎忍再加以一重的惨毒呢!我看不如大大的作几口棺木,将他们一总殓进去。虽非夫妻,朋友同穴,亦是好的。”
众人听了都以为然。于是做了几口大棺,将被压的尸体辨不清楚的,一总都盛进去,其余则各自棺殓。大家又商量安葬之地,文命道:“就葬在这座岩石之上吧。我看那岩石上有许多空穴,尽可容棺,岂不省事!”于是众人依言,将大小棺木百数十具都安葬在岩穴之中,用砖泥封固。后来地势又渐升高,砖泥脱落,棺木大半露出。现在过路的,大家看见了,就给此地取名叫棺材峡。棺材峡既凿好之后,又接连凿了好几个峡,都是黄魔当先,有时热汗淋漓,竟是裸体掭作,实在奋勇之至。
文命非常奖勉。一日,他忽觉有点倦了。庚辰劝他道:“不要怕辛苦,困难的工程还有呢。你如果始终不懈,这里的大功总推你第一。后人纪念你的功劳,也许立庙来祭祀你,可以俎豆千秋呢。不可懈怠!不可懈怠!”黄魔听了,果然重打精神,再奋力踊跃工作。
一日,开凿到一处,文命来巡视工程。黄魔向文命道:“前面就是夫人所住的巫山了。”文命仰面四望,不见踪迹。便问道:“宫殿在哪里?”黄魔道:“前面山上就是。”众人听了,再细细观看,仍旧不见。再间道:“我们如何不见?”黄魔道:“神仙之事,有缘则见,无缘则不见,老实说起来,神仙所居,有时实在离人不远,但人不能看见。有时人与神仙遇着,有时或与人谈话,而世人始终不知道他是神仙。当面错过的,亦非常之多,这个就叫作无缘。即如那边山上明明是我们夫人的宫殿,崔巍盘郁,金碧辉煌。我们看过去清清楚楚,而诸位竟说未见,岂不是无缘吗!”众人听了,不胜怅然。
但是文命还是仰着脸观看。忽然指道:“那山上不是有人来往吗?”众人依着文命所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像有三四个人在那里走来走去。黄魔笑道:“这个不是人,是夫人所养的几只猿。”说罢,撮起嘴唇,又用两指搁着嘴尖,发出一声长啸来。那声音悠悠扬扬,连续不断。过了些时,只见那岩石之顶有许多毛头攒簇,众人一看,果然是猿。但是那些猿看见这里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