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也!“华周曰:”我岂怕死者哉?此人之勇,与我同也,乃能先我而死,是以哀之。"黎比公见二将已越火沟,急召善射者百人,伏于门之左右,俟其近,即攒射之。华周,杞梁直前夺门,百矢俱发,二将冒矢突战,复杀二十七人。守城军士,环立城上,皆注矢下射。
杞梁重伤先死;华周身中数十箭,力尽被执,气犹未绝,黎比公载归城中。有诗为证:
争羡赳赳五乘宾,形如熊虎力千钧。
谁知陷阵捐躯者,却是单车殉义人。
却说齐庄公得使者回信,知周,梁有必死之心,遂引大队前进,至且于门,闻三人俱已战死,大怒,便欲攻城。黎比公遣使至齐军中谢曰:“寡君徒见单车,不知为大国所遣,是以误犯,且大国死者三人,敝邑被杀者已百余人矣。彼自求死,非敝邑敢于加兵也。寡君畏君之威,特命下臣百拜谢罪,愿岁岁朝齐,不敢有贰。"庄公怒气方盛,不准行成,黎比公复遣使相求,欲送还华周,并归杞梁之尸,且以金帛犒军,庄公犹未许。忽传王孙挥有急报至,言:”晋侯与宋、鲁、卫、郑各国之君会于夷仪,谋伐齐国,请主公作速班师。"庄公得此急信,乃许莒成。
莒黎比公大出金帛为献,以温车载华周,以辇载杞梁之尸,送归齐军,惟隰侯重尸在炭中,已化为灰烬,不能收拾。
庄公即日班师,命将杞梁殡于齐郊之外。
庄公方入郊,适遇杞梁之妻孟姜,来迎夫尸,庄公停车,使人吊之。孟姜对使者再拜曰:“梁若有罪,敢辱君吊;若其无罪,犹有先人之敝庐在。郊非吊所,下妾敢辞。"庄公大惭曰:”寡人之过也!“乃为位于杞梁之家而吊焉。
孟姜奉夫棺,将窆于城外,乃露宿三日,抚棺大恸,涕泪俱尽,继之以血,齐城忽然崩陷数尺,由哀恸迫切,精诚之所感也。后世传秦人范杞梁差筑长城而死,其妻孟姜女送寒衣至城下,闻夫死痛哭,城为之崩,盖即齐将杞梁之事,而误传之耳。
华周归齐,伤重,未几亦死。其妻哀恸,倍于常人。按《孟子》称:“华周,杞梁之妻,善哭其夫而变国俗。"正谓此也。史臣有诗云:
忠勇千秋想杞梁,颓城悲恸亦非常。
至今齐国成风俗,嫠妇哀哀学孟姜。
按此乃周灵王二十二年之事。
是年大水,谷水与洛水斗,黄河俱泛滥,平地水深尺余,晋侯伐齐之议遂中止。
却说齐右卿崔杼恶庄公之淫乱,巴不得晋师来伐,欲行大事,已与左卿庆封商议事成之日,平分齐国,及闻水阻,心中郁郁。庄公有近侍贾竖,尝以小事,受鞭一百,崔杼知其衔怨,乃以重赂结之,凡庄公一动一息,俱令相报。毕竟崔杼做出甚事来?再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十五回 弑齐光崔庆专权 纳卫衎宁喜擅政
话说周灵王二十三年夏五月,莒黎比公因许齐侯岁岁来朝,是月亲自至临淄朝齐,庄公大喜。设飨于北郭,款待黎比公,崔氏府第,正在北郭,崔杼有心拿庄公破绽,诈称寒疾不能起身。
诸大夫皆侍宴,惟杼不往,密使心腹叩信于贾竖,竖密报云:“主公只等席散,便来问相国之病。"崔杼笑曰:”君岂忧吾病哉?正以吾病为利,欲行无耻之事耳。"乃谓其妻棠姜曰:“我今日欲除此无道昏君。汝若从吾之计,吾不扬汝之丑,当立汝子为适嗣;如不从吾言,先斩汝母子之首。"棠姜曰:”妇人,从夫者也,子有命,焉敢不依!"崔杼乃使棠无咎伏甲士百人于内室之左右,使崔成、崔疆仗甲于门之内,使东郭偃伏甲于门之外,分拨已定,约以鸣钟为号,再使人送密信于贾竖:"君若来时,须要如此恁般。"
且说庄公爱棠姜之色,心心念念,寝食不忘,只因崔杼防范稍密,不便数数来往,是日见崔杼辞病不至,正中其怀,神魂已落在棠姜身上,燕享之仪,了事而已。事毕,趋驾往崔氏问疾。阍者谬对曰:“病甚重,方服药而卧。"庄公曰:”卧于何处?"对曰:“卧于外寝。"庄公大喜,竟入内室。
时州绰、贾举、公孙傲、偻堙四人从行,贾竖曰:“君之行事,子所知也,盍待于外,无混入以惊相国。"州绰等信以为然,遂俱止于门外,惟贾举不肯出,曰:”留一人何害?"乃独止堂中,贾竖闭中门而入。阍者复掩大门,拴而锁之。
庄公至内室,棠姜艳妆出迎,未交一言,有侍婢来告:"相国口燥,欲索蜜汤。"棠姜曰:“妾往取蜜即至也!”棠姜同侍婢自侧户冉冉而去,庄公倚槛待之,望而不至,乃歌曰:“室之幽兮,美所游兮,室之邃兮,美所会兮,不见美兮,忧心胡底兮!"歌方毕,闻廊下有刀戟之声,庄公讶曰:”此处安得有兵?"呼贾竖不应,须臾间,左右甲士俱起,庄公大惊,情知有变,急趋后户,户已闭,庄公力大,破户而出,得一楼登之,棠无咎引甲士围楼,声声只叫:“奉相国之命,来拿淫贼!"庄公倚槛谕之曰:”我,尔君也!幸舍我去!"无咎曰:“相国有命,不敢自专!"庄公曰:”相国何在?愿与立盟,誓不相害!"无咎曰:“相国病不能来也!"庄公曰:”寡人知罪矣,容至太庙中自尽,以谢相国何如?“无咎又曰:”我等但知拿奸淫之人,不知有君,君既知罪,即请自裁,毋徒取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