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多时,止觅得草花一茎,连根拔起,欲待呈与师父,忽想道:“此花质弱身微,不为大器。"弃掷于地,又去寻觅了一回,可怪绝无他花,只得转身将先前所取草花,藏于袖中,回复先生曰:”山中没有花。"先生曰:“既没有花,汝袖中何物?"涓不能隐,只得取出呈上,其花离土,又先经日色,已半萎矣。
先生曰:“汝知此花之名乎?乃马兜铃也,一开十二朵,为汝荣盛之年数,采于鬼谷,见日而萎;鬼傍著委,汝之出身,必于魏国。"庞涓暗暗称奇,先生又曰:”但汝不合见欺,他日必以欺人之事,还被人欺,不可不戒。吾有八字,汝当记取:“遇羊而荣,遇马而瘁‘。”
庞涓再拜曰:“吾师大教,敢不书绅?"临行,孙宾送之下山,庞涓曰:”某与兄有八拜之交,誓同富贵,此行倘有进身之阶,必当举荐吾兄,同立功业。"孙宾曰:“吾弟此言果实否?"涓曰:”弟若谬言,当死于万箭之下!"宾曰:“多谢厚情,何须重誓?"两下流泪而别。
孙宾还山,先生见其泪容,问曰:“汝惜庞生之去乎?”宾曰:“同学之情,何能不惜?"先生曰:”汝谓庞生之才,堪为大将否?"宾曰:“承师教训已久,何为不可?"先生曰:”全未,全未。"宾大惊,请问其故,先生不言。
至次日,谓弟子曰:“我夜间恶闻鼠声,汝等轮流值宿,为我驱鼠。"众弟子如命。
其夜,轮孙宾值宿,先生于枕下,取出文书一卷,谓宾曰:“此乃汝祖孙武子《兵法》十三篇,昔汝祖献于吴王阖闾,阖闾用其策,大破楚师;后阖闾惜此书,不欲广传于人,乃置以铁柜,藏于姑苏台屋楹之内。自越兵焚台,此书不传。吾向与汝祖有交,求得其书,亲为注解,行兵秘密,尽在其中,未尝轻授一人,今见子心术忠厚,特以付子。"宾曰:”弟子少失父母,遭国家多故,宗族离散,虽知祖父有此书,实未传领,吾师既有注解,何不并传之庞涓,而独授于宾也?"先生曰:“得此书者,善用之为天下利,不善用之为天下害。涓非佳士,岂可轻付哉?"宾乃携归卧室,昼夜研诵,三日之后,先生遽向孙宾索其原书,宾出诸袖中,缴还先生,先生逐篇盘问,宾对答如流,一字不遗。先生喜曰:”子用心如此,汝祖为不死矣!“
再说庞涓别了孙宾,一径入魏国,以兵法干相国王错,错荐于惠王。
庞涓入朝之时,正值庖人进蒸羊于惠王之前,惠王方举箸,涓私喜曰:“吾师言‘遇羊而荣’,斯不谬矣!”惠王见庞涓一表人物,放箸而起,迎而礼之,庞涓再拜,惠王扶住,问其所学,涓对曰:“臣学于鬼谷先生之门,用兵之道,颇得其精!"因指画敷陈,倾倒胸中,惟恐不尽。
惠王问曰:“吾国东有齐,西有秦,南有楚,北有韩、赵、燕,皆势均力敌,而赵人夺我中山,此仇未报。先生何以策之!”
庞涓曰:“大王不用微臣则已,如用微臣为将,管教战必胜,攻必取,可以兼并天下,何忧六国哉?"惠王曰:”先生大言,得无难践乎?"涓对曰:“臣自揣所长,实可操六国于掌中,若委任不效,甘当伏罪!"惠王大悦,拜为元帅,兼军师之职。涓子庞英、侄庞葱,庞茅俱为列将。涓练兵训武,先侵卫、宋诸小国,屡屡得胜,宋、鲁、卫、郑诸君,相约联翩来朝。
适齐兵侵境,涓复御却之,遂自以为不世之功,不胜夸诩。
时墨翟遨游名山,偶过鬼谷探友,一见孙宾,与之谈论,深相契合,遂谓宾曰:“子学业已成,何不出就功名,而久淹山泽耶?"宾曰:”吾有同学庞涓,出仕于魏,相约得志之日,必相援引,吾是以待之!“墨翟曰:”涓见为魏将,吾为子入魏,以察涓之意!"墨翟辞去,径至魏国,闻庞涓自恃其能,大言不惭,知其无援引孙宾之意。
乃自以野服求见魏惠王,惠王素闻墨翟之名,降阶迎入,叩以兵法,墨翟指说大略,惠王大喜,欲留任官职,墨翟固辞曰:“臣山野之性,不习衣冠。所知有孙武子之孙,名宾者,真大将才,臣万分不及也,见今隐于鬼谷,大王何不召之?”惠王曰:“孙宾学于鬼谷,乃是庞涓同门,卿谓二人所学孰胜?"墨翟曰:”宾与涓,虽则同学,然宾独得乃祖秘传,虽天下无其对手,况庞涓乎?"
墨翟辞去,惠王即召庞涓问曰:“闻卿之同学有孙宾者,独得孙武子秘传,其才天下无比,将军何不为寡人召之!”
庞涓对曰:“臣非不知孙宾之才,但宾是齐人,宗族皆在于齐;今若仕魏,必先齐而后魏,臣是以不敢进言。”
惠王曰:“‘士为知己者死’,岂必本国之人,方可用乎?"庞涓对曰:”大王既欲召孙宾,臣即当作书致去!"庞涓口虽不语,心下踌躇:“魏国兵权,只在我一人之手,若孙宾到来,必然夺宠。既魏王有命,不敢不依,且待来时,生计害他,阻其进用之路,却不是好?"遂修书一封,呈上惠王,惠王用驷马高车,黄金四璧,遣人带了庞涓之书,一径望鬼谷来聘取孙宾。宾拆书看之,略曰:
涓托兄之庇,一见魏王,即蒙重用。临岐援引之言,铭心不忘,今特荐于魏王,求即驱驰赴召,共图功业。
孙宾将书呈与鬼谷先生,先生知庞涓已得时大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