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以忠忤旨,
横加拷按。或禁锢闭隔,或死徒非所,徒塞天下之口,聋盲一世之人。与秦焚书坑儒,何以
为异?昔武王克殷,表闾封墓。今陛下临政,先诛忠贤。遇善何薄?待恶何优?
失谗人似实,巧言如簧。使听之者惑,视之者昏。决吉凶之效,存乎识善。成败之机,
在于察言。人君者,摄天地之政,秉四海之维。举动不可以违圣法,进退不可以离道规。谬
言出口,则乱及八方。何况髠无罪于狱,杀无辜于市乎?
昔禹巡狩仓梧,见市杀人,下车而哭之曰:“万方有罪,在予一人!”故其兴也勃焉。又
青、徐灾旱,五谷损伤。民物流迁,茹菽不足。而宫女绩于房掖,国用尽于罗纨。外戚私门,
贪财受贿,所谓禄去宫室,政在大夫。
昔春秋之末,周德衰微。数十年间,无复灾眚者,天所弃也。天之于汉,恨恨无已。故
殷勤示变,以悟陛下。除妖去孽,实在修德。臣位列台司,忧责深重,不敢尸禄惜生,坐观
成败。
如蒙采录,使身首分裂,异门而出,所不恨也。
帝览表,见蕃言太过切直,遂策免之不用。时党入狱所染逮者,皆天下名贤。度遼将军
皇甫规,见其朋党皆无辜系狱,自思亦曾举荐,以为西川豪杰,耻不得与。次日,入朝见帝
奏曰:“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,是附党也。又臣昔论输左校时,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,是为
党人所附也。臣宜坐之。”帝见其直,知而不问。陈蕃既受策免,满朝公卿心寒震栗,英敢复
为党人言者。贾彪曰:“吾不西行,大祸不解。”遂乘车入洛阳,说城门校尉窦武及尚书霍諝
等,使出讼之。既至,使人入报。窦武急出迎接,挽手并行。至后堂施礼,分序而坐。二人
话毕阔别之情,武问彪曰:“先生此来必有奇干?”彪曰:“愚闻朝廷信任权官,将太学朋党
及忠直之臣,无辜系狱。若此者,国政愈颓,而朝纲日息,尚何见治耶?今大人国之栋梁,
帝之羽翼。大人不为讼释,使皆抱恨黄泉,而塞绝忠言之路矣。
”武曰:“吾亦有此意。奈帝初怀忿恨,不可愈触其怒。俟略散息而进,则言亦听从,而
枉可释也。”彪曰:“大人所言极当。”遂拜辞出府。武亲送相别而去。
彪又至尚书府,谒见霍諝,且将前事所告。諝亦如之。彪遂别回府去。次日,窦武入朝,
上疏讼释其枉。疏曰:臣闻士有忍死之辱,必有就事之计。故季布屈节于朱家,管仲错于召
忽。此二臣以可死而不死者,非爱身于须臾,贪命于苟活。隐其智力,顾其权略,庶幸逢时,
有所为耳。卒遭高帝之成业,齐桓之兴伯。遣其逃亡之行,赦其射钩之仇。勋效传于百世,
君臣载于篇籍。假今二主纪过于纤微,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,沉名于沟壑,当何由得申其补
过之功乎?
陛下即位以来,未开善政,近者奸臣张牢,造设党议,取信陛下。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
等逮考,连及数百余人。旷年拘录,事无数验。臣窃见膺等,诫陛下稷禹伊吕之佐。而虚为
奸臣贼子之所诬枉。愿陛下留神澄省,无遗须臾之恩。令膺等有持忠入地之恨矣。
帝览奏及霍諝之书,怒意稍释。使中常侍王甫下狱考辨。
甫即就狱,见范滂等皆被枷、肘手、锁脚,暴于阶下。王甫以次辨诘曰:“君等更相拔举,
迭为辱耻如何?”滂曰:“仲尼有言‘见善如不及,见不善如探汤。’滂欲使善善同其清,恶
恶同其污。谓王政之所愿闻,不悟更以为党。古之修善,自求多福。今之修善,身陷大戮。
身死之日,愿埋滂于首阳山侧。
上不负皇天,下不负夷齐。”甫闻,甚矜愍之,顿为改容,乃并解桔桎。后士诗讚滂曰:
耿耿忠心铁石坚,棱棱义气雪霜严。
英雄辅国能如是,今古何人不仰瞻。
是日,王甫入朝复奏,俱为解释。膺等悉入谢恩。宦官惧,乃托辞请帝以天时宜赦。帝
准其奏。六月,大赦天下,改元党二百余人,放归田里。书名三府,禁锢终身。次早,范滂
往见霍諝,揖而不谢。或让之曰:“滂何无礼?霍諝为汝上书,乃得赦罪。今何不谢赦杀之恩
乎?”滂曰:“昔叔向不见祁奚,吾何谢焉!”滂遂归汝南。南阳士大夫迎之者,车数千辆。
乡人殷陶、黄穆,侍卫于傍,应对宾客。滂谓陶等曰:“今子相随,是重吾祸也。”遂辞遁还
乡里。
却说李文德,以膺等俱释柱罪,贤士大夫罢归乡里,而朝廷无佐。乃思友人廷笃,善与
相交。顾曰:“叔坚有王佐之才,奈何屈千里之足乎?”欲荐引之。笃闻,乃修书急上文德,
书曰:夫道之将废,命也。流闻乃欲相与求还东观。来命虽骂,所未敢当。吾尝昧爽栉梳,
坐于客堂。朝则诵羲文之《易》,虞夏之《书》。历公旦之《典礼》,览仲尼之《春秋》。夕则
逍遥内阶,咏诗南轩。百家众氏,投间而作。洋洋乎其盈耳也;焕烂兮其溢目也;纷纷欣欣
兮其乐独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