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祜、陆抗故事,致书于浚。勒以问张宾,宾曰:“浚名为晋臣,实欲废晋自立,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。将军名振天下,今折节事之,犹惧不信,况为羊、陆之抗敌乎?夫谋人而使人觉其情,难以得志矣。”勒曰:“善!子之言正合孤心。”于是,勒遣舍人王子春奉表于浚,浚大喜。其表曰:勒本小胡,遭世饥乱,流高屯厄,窜命冀州,窃相保聚,以救性命。今晋祚沦夷,中原无主,为帝王者非公复谁?愿殿下应天顺人,早登皇祚,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,殿下察勒微心,亦当视之为子也。 浚读罢大喜,谓子春曰:“石公可信乎?”子春曰:“殿下中州胄望,威行夷夏。自古胡人为辅佐,名臣则有矣,未言为帝王者也。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,原以帝王自有应立,非智力之所取故也,又何怪乎?”浚大悦,遣使以重礼报聘于勒。勒受之。时游纶兄游统为浚将,镇范阳城,遣使私附于勒。勒斩其使,遣人以其书与使人首级送于浚。浚虽不罪统,益信勒之忠诚,无复疑矣。 二年正月,有星如日陨于地;又有三日相承东行,又有流星陨于平阳北,化为肉。人视之,则长三十步,广二十七步,臭息闻于平阳。肉旁常有哭声,昼夜不止。汉主聪闻知,心甚恶之,以问公卿。陈元达曰:“陛下女宠太盛,此应为亡国之征,宜修省之。”聪曰:“此乃阴阳之理,何关人事?”言讫,忽后宫宫人奏:“皇后刘氏产下一条大蛇,一只猛兽,在宫中伤人。”聪急使人捕之,军人即带兵刃去捕蛇兽,蛇兽飞走不见,寻之不获。军人急出奏知汉王。聪正烦恼,出榜去寻,忽群臣奏说:“百姓道其蛇兽飞走在前陨肉之旁,如今其陨肉蛇兽不知何处去了,哭声亦止。”正论间,忽后宫宫人来奏皇后刘氏死了。聪流泪入宫,去讫。文武退班,刘聪人宫举哀,敛葬毕,自此之后乱宠,进御无序矣。 却说王浚遣使者送玉麈尾与石勒。勒在襄国闻浚使至,尽匿其劲卒精甲,以羸师虚府以示,北面拜使者而受书。浚送勒麈尾,阳不敢执,悬之于壁,朝夕拜之,曰:“我不得见王公,见其所赐,如见王公也。”使人见勒如此殷勤,以为是实。时勒复使董肇奉表,同使人去见王浚,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。又修笺将金帛送与枣嵩,求并州牧。枣嵩受勒赂,甚称勒德于浚。浚又得勒表,心中大悦,又问使人虚实动静之事。 使人俱陈勒形势寡弱,款诚无二,及言拜麈尾之事。浚亦以为实,心中不疑,不为设备矣。 却说石勒问浚于王子春虚实如何,子春曰:“幽州去岁大水,人不粒食。王浚积粟百万,不能赈赡,刑政苛酷,赋役殷烦。忠贤内离,夷狄外叛,人皆知其将亡。浚意气自若,曾无惧心。更置台阁,布列百官,自谓汉高、魏武不足比也。”勒抚几笑曰:“王彭祖真可擒也。” 却说汉嘉、涪陵、汉中之地皆为成有。成王李雄虚己好贤,随才授任。命太傅李骧养民于内,李凤等招怀于外。刑政宽简,狱无冤囚,兴学校,置史官。其赋民,男岁谷三斛,女人半之,疾病又半之。户绸绢不过数丈,绵数两,事少役希,士民多富实,新附者给复除。是时天下大乱,而蜀独无事,年谷丰登,竟可闾门不闭,路不拾遗。然朝无仪品,爵位滥溢,吏无禄秩,取给于民。军无部伍,号令不肃,此其所短也。 时粱州张咸闻知,乃与民众谋集五万人,欲逐杨难敌以州来降于成。难敌见兵起,亦不敢战,引兵退还。于是张咸以梁州降于成,成主李雄封咸为将,就镇梁州。
第一百回 石勒袭蓟杀王浚
三月,石勒欲袭王浚而未敢发,因惧刘琨、乌桓为后患也。 张宾曰:“明公欲图王浚而趑趄未发,岂非畏刘琨及鲜卑、乌桓为吾后患乎?”勒曰:“然。”宾曰:“彼三处智勇皆不及明公。明公虽远出,彼必不敢轻动。且彼不靖,明公便能悬军于千里取幽州也,轻车往返,不出二旬。即使彼有是心,若其谋议出师,吾已远矣。刘琨、王浚虽同名晋臣,实为仇敌。若修笺于琨,送质请和,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,终不救晋而袭我也。用兵贵神速,勿后时也。”勒曰:“吾所未料,右侯已料之。”遂遣使奉笺于刘琨,自陈罪恶,请讨浚自效。琨大喜,移檄州郡,言勒巳降,当攻平阳以除僭逆,军未及发。 三月,勒军达易水。浚督护孙纬见勒兵驰至,遣人白浚,自以兵拒之,游统禁之勿拒。王浚闻纬使人报石勒至,遂得令勿拒,候我来见。浚将佐曰:“胡人言而无信,必有计,请击之。”浚怒曰:“石公来,正欲奉戴我也。况前日表至,约在此时,岂有诈乎?敢言击者斩!”即令诸将设饷以待之。 勒次晨至蓟,叱守门者开门。犹疑有伏,先驱牛马千头,声言上礼,实欲塞诸街巷。浚始悔时,勒诸将已各升其听事堂。 王浚出与石勒相见,被勒叱令执之于前。浚骂曰:“胡奴调乃公,何凶逆如此?”勒曰:“公位冠元台,手握强兵,坐观本朝倾覆,曾不之救,乃欲自尊为天子,非凶逆乎?”言讫,传令左右,即监送还襄国斩之。浚之将佐皆至勒军门谢罪。前尚书裴宪、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,勒召而让之。宪、绰对曰:“宪等皆世为晋臣,荷其荣禄。浚虽南祖,犹是晋之藩臣,故从之,不敢有二。今明公苟不修德义,专事威刑,则宪等死自其分,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