诛宋,宋亡;侵楚,楚惧;伐晋,晋惊。当今至强者,秦也。秦且奉寡人为东帝,而况其余乎?虽连年征伐,无不得意,至今国富兵强,损了哪些元气,要你这老贼胡讲!”陈举道:“富强难恃以为常,骄暴必至于亡国。桀宋骄暴,已为大王诛矣。大王骄暴,又安知不为桀宋之续乎?”齐王听了,气得须眉直竖,因大骂道:“天下诸侯,皆服齐强,我不诛人足矣,谁敢诛我?我且先诛你这老贼!”因命刀斧手拿去斩于东门,以为毁君之戒。
陈举道:“大王不必怒,臣之一死,死忠也,自为天下人怜,后世人惜。只恐明日大王之死,死于昏暴,不独今日为天下笑,虽千古之下,尚嗤笑不尽也。”陈举说不完,早已被刀斧手驱去斩首。正是:忠言苦诉浑如哭,昏耳愁听宛若仇。头已断来心已剖,一时余怒尚无休。
齐王自杀了陈举,满朝臣子谁肯再进忠言,惟有一班谄佞之臣,撺掇他为荒淫之事。燕国差来探事之人打听的确,早报知乐毅。乐毅乃朝见昭王道:“臣蒙大王拔于异国,位以亚卿,家人、宗族皆食于燕,又蒙大王之恩礼宠幸,至矣尽矣,无以加矣。臣苟有肝胆,未有不思仰报万一者。然欲报大王,无如复齐仇。而受任以来,竟蹉跎至今日者,非臣不留心于齐,奈齐无衅可乘。今臣闻其自灭了桀宋,愈加骄横,又南侵于楚,西伐于晋,复思吞并二周以谋天子,此皆亡兆,报仇雪耻,正在此时,故臣敢请大王商酌其事。”昭王听了,大喜道:“寡人衔先王之恨,二十八年于兹矣。常恐一旦溘至朝露,不及手刃于齐王之腹,以雪国耻,终夜痛心,每欲号泣告天告人,因受贤卿之诫,朝夕饮恨。今若有可图之机,愿起倾国之兵,与齐争一旦之命,虽死亦无所惜,愿贤卿教之。”
乐毅道:“大王志意既决,微臣敢不效力?但思齐虽骄暴,有可亡之机,然地广人多,兵强将猛,若轻易图之,不能制其死命,转要受其大害。以臣计之,燕虽训练多年,兵有节制,然素为齐轻,不能为先声夺其气,须合天下诸侯共攻之,方能成其大功。”昭王道:“合诸侯共攻之固妙,但恐诸侯各有所图,未必尽如燕意。”乐毅道:“诸侯虽各有图,然合之要有次第。臣以为燕之比邻莫密于赵,宜先合赵王。赵王正与燕好,必然听从。赵王若听从,则韩与赵两相和好,韩见赵合,亦必合也。至于秦王,贪利之国,须请赵转说伐齐之利,则秦必从。若夫魏,因臣弃魏仕燕,甚不悦臣,未必肯从。却喜孟尝君被齐逐出,今相于魏,深恨齐王,若闻燕伐齐,亦必劝魏以伐齐。楚虽深忌齐,却名与齐好,约之必不从也,然齐急必投楚,诛齐者,必楚也。今虽合之无益,然必须合之,留以为异日之用。”昭王闻言,大喜道:“贤卿料事直如指掌,寡人一一听从。”因出各国的符节,任乐毅为之。
乐毅见昭王言必听从,心甚欢喜,乃与剧辛说道:“今燕伐齐,欲合五国之兵以为助。韩、赵与秦,毅请自往。若魏,则怨毅仕燕,若楚,则素重剧君,俱烦剧君一往。”剧辛应诺。
乐毅乃自具车马、怀金璧,亲至赵国。此时,赵国乃惠文王在位,平原君赵胜为相。乐毅至赵,便先备礼来见平原君。平原君接见道:“乐君身操燕政,名重金台,今日辱临敝国,又赐多仪,必有所教。”
乐毅道:“昔者,寡君之先王受齐戮辱,此公子所知也。寡君饮恨含冤,欲图报复,此亦公子所察也。只因齐大燕小,齐强燕弱,故含忍至今,寡君日夜痛心。今见王昏愚已甚,骄横异常,屈杀忠臣,大肆贪恶,以东帝为不足,又欲吞周,以灭宋为固然,又思别国,观其所为,又过于桀宋。此亦必亡之道。故寡君愤愤不平,愿操戈负弩以为前驱,但念齐分封之国,虽犯可诛之罪,必须公讨,非燕一国所敢自专,故遣下臣上请于贵国,求赵大王公为天下诛暴除残,私助寡君报仇雪耻,恩莫大焉!义莫正焉!下情委曲,不敢竟闻,故特求公子转奏。倘蒙允助,破齐之后,河间之地近于赵疆,赵可部而收也,燕但欲复仇,不敢私取。”平原君道:“齐之强横,天下所憎,燕即不言,赵亦不能无言。况乐君有命,敢不劝寡君听从?”
正说不完,忽秦国有个使臣亦有事来见平原君,遂会在一处,问及燕、齐之事。乐毅因乘机说道:“齐不独为燕之仇,实亦秦之仇也。”秦使惊问道:“齐处于东,秦处于西,犹风马牛不相及,齐何为而为秦之仇?乐君之言,毋乃过情乎?”乐毅道:“有说也。今天下称至强者秦也,何知有齐?自秦立齐为东帝,齐遂妄自尊大,以为秦尚尊我,何况他国!故南伐楚,西伐晋,前已破灭桀宋,今又欲吞并二周,使天下但知有齐,不复知有秦。由此观之,则齐岂非秦之仇哉!今燕,小国也,尚愤愤不平,愿倾国与争,奈何秦以屡世之强,何惜一旅而不助燕以诛残暴之齐?齐诛,而秦之帝不必更分东西矣。今天下皆助燕伐齐,若秦不助燕,则是秦畏齐强,岂不惹天下之笑?”秦使听了,连连点头道:“乐君之言是也,归告寡君,定发兵相助。”乐毅乃谢而退出。到了次日,平原君果奏准赵王,亦许发兵相助。
乐毅见赵、秦俱许发兵,因至韩国,见韩王道:“昔燕先王遭齐屠戮,今燕王衔冤切骨,誓必报仇。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