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狗窦也,吾与大夫乃伯国衣冠之臣,必从荆门而入,此狗窦乃待使狗国者也!”遂携启疆之手,同入荆门。
及入朝,朝门外有数十儒臣,峨冠博带,济济彬彬,列于两行。晏子望见,知是楚国一班谋士,向前逐一相见,中有一后生,向前问曰:“大夫莫非夷维晏平仲乎?”仲视之,乃德安人也,姓斗名韦黾,字子吉,伯比九代玄孙,官为楚国中军参谋。平仲答曰:“然,大夫有何教益?”子吉曰:“吾闻齐乃太公所封之国也!冲东方要险,兵甲敌于秦楚,货财盈于鲁卫,何自桓公一伯之后,数十年来,齐侯之德过于桓公,平仲之贤远驾管子,正好丕振旧业,以光先人。又何神手藏机,晦迹韬光,往岁则受晋征,昔年又被楚伐,公何不展大猷,经邦济世,而终日营营,为大国作奴隶乎?”晏子扬声对曰:“夫识时务者为俊杰,通机变者为英雄,吾齐君臣,知天运之盛衰,达时务之机变,所以养兵练将,待时而举,交聘诸侯,乃邻国往来之礼,何谓作人奴隶?汝之先祖斗佃比,号作江南名士,乃被吾国先大夫管夷吾詈死于召陵,汝固无名竖子,妄评是非,尚敢花言巧语,检点他人之得失耶?”子吉满面羞惭,缩颈而退。
右班中闪出一人,问曰:“平仲固识时通变之士,然崔杼弑死庄公,其臣自贾举以下守节死者无数,子亦齐之故家,世食君禄者,既不从君而死,又不弃位而去,是何汲汲于名利,昏昏于廉耻也!”仲视之,乃晋国大夫伯宗之子,伯州黎也。
仲即对曰:“抱大节者不拘小谅,有远虑者岂从流俗。吾闻君为社稷,死则臣从之。庄公淫崔氏之妻,以致被弑,非为社稷而死,吾何敢从而沽一时之名哉?且吾不去位者,因定新君,以保宗祀,固欲显君立业,非尸位素飧附权臣者可比!尔之父乃晋室良臣,被谗所诛,汝当尽心报国,以昭父德可也!夫何叛君降楚,作不忠不孝之徒!此汝君臣之伦尚且不识,无怪贪名利而无廉耻也!”伯州黎亦被平仲羞辱一番,低头无语。
左班一人出曰:“晏平仲自谓显君之士,以吾观之,乃一鄙吝之夫而已!”晏子视之乃襄阳人也,上军参议,姓屈名建字子贤。仲曰:“子贤何谓仲为鄙吝之夫耶?”屈建曰:“大丈夫遇贤圣之君,操钧衡之柄,贵为相国,富敌王公,固当高车驷马,衣紫腰金,以彰君宠也!夫何敝裘赢马,出使外邦,且又闻平仲一狐裘省三十年祭祀之礼,豚肩不掩豆,此固当为而不为,岂是位下职小,皆由鄙吝以致此也!”平仲抚掌大笑曰:“吾以子贤为江南豪杰,顾乃屑屑与流欲同群耶!婴自居相位以来,父族皆衣锦,母族皆食肉,至于妻族亦无冻馁,且齐国之士,待吾举火者七十余家,由此观之,吾家虽俭而三族肥,似吝而群士足,孰谓人臣得禄能彰君赐者有如吾哉?”屈建不能反辩,退居本位。
又有一士出而戏之曰:“吾闻成汤,身九尺而作贤王,子桑敌万夫而为名士,子身不满五尺,力不能获一鸡,徒事口舌,自负其能,以吾观之,胸中纵有经邦术,手上应无辅国权,侏儒竖子,何足道哉!”晏婴视之,乃共王之子,灵王之兄,楚筏也!婴乃微笑缓对曰:“吾闻称权固小,能压千斤,冉泉虽长,徒为水役。婴本身微力薄,不足挂齿,然公子身高一丈,力冠三军,正好追迹汤王,并驾秦将,何自鄢陵一战,束手就擒,蓬首垢面,甘作晋囚者二十余年,苟非平公悯南冠之客,怡思归之音,释囚放还,吾不知身高力大者,能保其生耶?”
楚筏不能对,众儒将有交诽之意。
忽上军大夫伍奢自外而入曰:“晏平仲乃齐之贤士,汝等盍以礼貌相迎,何故交谈口舌,数黑论黄,以慢大邦使客。”
遂携平仲入见灵王。灵王赐橘于晏子,乃未剖之橘,晏子弗剖而食。灵王鼓掌而笑。晏子对曰:“臣闻君赐,果瓜桃不削,橘柑不剖,今大王不教小臣,非臣不知也。”少顷,三五武士,缚一罪囚从殿下过,灵王问曰:“囚何人?”武士对曰:“齐国人也!”王曰:“囚有何罪?”武士曰:“罪至劫盗。”王乃谓晏子曰:“然则齐人固盗欤?”晏于知其挟己,乃顿首曰:“臣闻江南有橘,齐人取之,树于江北,生不为橘而反成枳,其所以然者何也?土地不同故也!今齐人居齐则不为盗,居楚则多为盗者,亦以楚地产盗故也!”灵王默然不语。良久又问:“齐国之士如大夫之贤者几人?”晏子对曰“臣国瑶玙之器栋梁之材,如公孙叟、陈胥无辈,布满朝廷,然不肖如臣者,如麻如粟,不可胜计。”王曰:“然则何为不教公孙叟来聘?”
晏子曰:“人臣出使固有常典,贤臣则使贤国,不肖之臣则使不肖之国,楚乃不肖之国,特遣不肖之臣而来使也!”灵王大笑曰:“寡人本将辱子,今反受子辱耶!”乃受其聘礼,厚待晏子,遣归。
自是列国来谢斗宝之会者,相继不绝,独陈、蔡不至。灵王问伍奢曰:“昔者诸侯赴会,陈、蔡无宝,秦伯欲问其罪,得明辅力救,二侯方得全归。今他国尚行谢礼,陈、蔡为何不至?”奢曰:“陈、蔡国小,无足为礼,况大王名望著于海隅,何必计此小过?”灵王不听,令公子弃疾率师五万,将军远掩副之,先伐陈后伐蔡。
楚灵王谓弃疾曰:“汝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