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旗兵至訾梁,众从者闻子旗牌文十散八九,少顷哨马报太子禄与公子敌,皆被蔡公所诛,灵王叹息数声;又哨马复报子干即位为王矣!灵王气翻马下,子旗仗剑欲斩,子革杀出救回,子旗亦不追上,但在马上大叫曰:“汝等不惧族者可随楚王!”子革亦弃灵王逃归。灵王回视从行者,不上五六十人,子旗又任阵后杀至,灵王叹曰:“此天亡我也!”子旗又曰:“汝从楚王者,有能捉王献功,加官重职!”其士卒争先来刺灵王。
灵王见从者皆叛,恐被所诛,乃脱下盔甲,士卒争取而归,灵王方才得脱,徒步走入小村中,腹内甚饥,见一田夫息耕垄上,王乃向前问曰:“子有余食能遗我乎?”田夫见其状貌非常,问曰:“汝何人也?向我乞食!”灵王两眼泪下曰:“吾乃章华台主,因荒游离国,以至今日!”田夫默思良久,低头拜曰:“章华台主即楚国君王,乃吾父恩主也!何以至此?”
王曰:“汝父何人?”田夫曰:“臣父姓申名无宇,官为楚国下大夫,因裂主榜文,捉扑于王宫,蒙王赦其死罪,黜罢归田,臣乃无宇之子名亥也!”王曰:“汝父安在?”申亥曰:“往岁死矣!”王泣曰:“吾早不纳汝父之谏,以至今日,恨又不见尔父!”申亥亦泣,乃扶灵王归家。王曰:“此何处也?”
申亥曰:“此申家庄也!”因治酒馔款待。王思亡国之事,满眼倾泪,不能饮食。申亥劝曰:“我王不必忧虑,待次日保君王入于楚郊,以听国人何如?”王曰:“众怒不可犯也!”申亥曰:“王暂停于申家,臣请求诸侯救之可乎?”王曰:“诸侯谅必叛矣!”申亥曰:“臣保王投秦晋请兵复国可乎?”王曰:“先为盟主,今反求他人,吾知大国难再,徒取耻辱耳!”
申亥再拜劝慰,奉其寝食,一夜悲咽不已。及天明,申亥问王安,已自溢于寝处矣!胡曾先生有诗云:茫茫衰草没章华,因笑灵王昔好奢,台土未干箫管绝,可怜身死野人家。
潜渊《读史诗》云:章华台上管弦喧,楚子遨游驾未还,烽火萧墙初起动,可怜千乘丧郊原。
申亥不胜悲哭,乃杀二爱女,以陪灵王葬之,亲自素服为之挂孝。
却说斗子旗收灵王盔袍归见弃疾,更欲遣兵追究,但子干在位,不可缓图。弃疾曰:“若何?”子旗曰:“楚王在外,乘此百姓未定之时,使数小卒黑夜绕城相呼,诈称灵王归矣!
呼至三更,令斗于旗入告子干,言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郢州,蔡公弃疾已被先杀,今将打入皇城。子干、子皙、子筏皆无决断之士,闻之必然自尽,则一计去三元,明公方可高枕无忧。”
疾然之。遂遣数十小卒,夜黑呼曰:“灵王至矣!”城中百姓梗攘不安,告于子干。子干疑惑不定,至于三次,城中喧哄灵王引兵来至,斗子旗打入于干之屋,告曰:“灵王引江汉之兵,杀入荆城,蔡公弃疾已被斩首,国人皆奔,兵马将入皇城矣!”
子干忙召子皙、子筏商议,城下喊杀连天,子干疑灵王果至,惊惶无措,自刎而死,子皙、子筏见子干刎死,亦各自刎而死,朝中大乱,宫女自相惊死者横于宫掖,号哭之声,不分远近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十七回费无极谗隐平王楚平王废妻逐子
逮及天明,弃疾诈取重囚,置于汉水之上,令人取之,诈称灵王,弃疾收而葬之,以安百姓,群臣遂立弃疾,是为平王。
国人虽知灵王已死,犹未安定,观从告王曰:“楚自灵王以来,百姓多被劳役,今王即位,宜赏功讨罪,灭贼宽刑,则百姓始定。”平王嘉纳其言。次日,召群臣行赏罚,寻朝吴立为陈后,寻卢立为蔡后,使各复本国,以主宗祀。封斗成然为令尹,远启疆为上大夫,远掩为下大夫,观从为中军谋主。立长子建为中宫太子,令伍奢为太傅,费无忌为少傅,奋扬为东官司马。
宽刑薄敛,以安百姓。
当时天下诸侯闻楚国乱,皆有伐楚之意,平王忧之,问于群臣。费无忌本与太子不和,闻平王之言,乃乘机奏曰:“吾楚自灵王失德,将惹天下刀兵,依臣之见,当今诸侯惟秦为强,使求婚于太子,内结亲眷之好,外张秦楚之威,诸侯谁敢加兵?”平王善之。遂诏无忌,往秦求婚。无忌承旨而行,诸大夫皆饯于西门,独太子不至,无忌心甚怨之。及至秦,见哀公,呈上楚王之书,具说求婚之事,哀公令无忌退,姑容商议。无忌出,哀公问群臣可否?公孙后曰:“昔秦设斗宝之会,欲牢笼天下,因楚君臣破我机关,每欲消恨无由,今日其国乱,兄弟相篡,正吾报怨之期,岂可更与结亲,依臣之见,囚无忌以伐楚,则大事可图矣!”哀公然之。
正欲囚无忌,忽一人自外进曰:“秦楚结亲,其利甚大焉!安可囚来使以招祸。”众视之,乃岐山人氏,下大夫姚思雄也。公曰:“吾囚楚使,祸从何至?”雄曰:“楚国虽乱,弃疾贤能,且有伍奢、子旗、伍员、远掩等安民足国,正当与其交聘,以固边疆,安可囚其来使,以招大祸。”哀公默然良久,复问曰:“子英之见何如?”雄曰:“依臣之见,大王降诏许婚,方保万全之策!”哀公召无忌入朝,许长妹无祥公主结亲,又诏姚思雄同无忌入楚报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