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回避,公马将近,其人乃扣牛角而歌曰:南山灿,白石烂,中有鲤鱼长尺半。生不逢尧与舜禅,短褐单衣才至骭,从昏饭半至夜半,长夜漫漫何时旦?
齐桓闻其声词出俗,命左右拥至马前,问曰:“何方人氏?姓甚名谁?”对曰:“臣卫国之野人,放牧于齐,姓宁名戚也。”公曰:“汝乃牧夫,何得讥刺时政?”戚曰:“臣固小人,焉敢讥刺时政?”公曰:“当今圣天子在上,吾率诸侯宾服于下,百姓乐业,草木沾春,所谓舜日尧天,正其时也!汝今说不逢与尧舜禅,又曰长夜漫漫何时旦,此非讥刺如何?”
戚曰:“臣虽村夫,不谙先王之政,然闻尧舜之世,十日一风,五日一雨,百姓耕田而食,凿井而饮,所谓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是也!今值纪纲不振,教化不行之世,而曰舜日尧天,此小人诚不知教政也!且又闻尧舜时,正百官而诸侯服,去四凶而天下安,所谓不言而信,不怒而威是也!今者一举而鲁违盟,未几而宋背命,兵戈连寨,桑废农荒,而曰百姓乐业,草木沾春,此小人又诚不知时务也!然小人又闻仁则王,力则伯,假天子威权而号令天下,此小人又不知与唐虞熙载何如也?”
齐侯大怒,曰:“匹夫出言不逊,抗拒诸侯!”喝令斩之。
左右推戚于马前将斩,宁戚颜容端正,全无惧色。隰朋跪曰:“请息虎威,容臣所启。主公奉王命而号令天下,戚一牧夫,抗拒诸侯,杀之诚当,但恐知者以明公为妄杀无辜,恐塞小民仰望之心,望明公教之!”公默然良久,怒气不息。管夷吾曰:“臣观此人固落材牧夫,实抱经纶大器,所论皆达治体,明公可赦其罪,而加以爵,使之辅赞左右,必有裨益!”齐桓拍掌大笑曰:“仲父差矣!村野小人,有甚智识?纵有尺寸材能,使其列于大夫之班,岂不辱汝等哉?”管仲曰:“臣闻先王之用人也,立贤无方,是故伊尹起于莘野,傅说兴于版筑。且当今群雄角力之时,一才一艺,皆可取为国用。臣观此人亦非久屈耕牧之士,他时见用于邻国,则齐悔无及矣!”齐桓曰:“今且释宁戚之绑,拜为下军大夫,使其改换衣冠就位。”戚再拜谢恩,遂就大夫之位。东屏先生有诗云:挂体牛衣一体单,角鼓歌咏到更阑,唐虞过料逢时业,浪得虚声车后桓。
潜渊居士有诗云:绿野春风百草青,齐桓车马滚红尘,当时不赋南山灿,争得名为五霸臣。
桓公问曰:“寡人此行,欲加兵于宋大夫,试问胜负何如?”戚曰:“明公奉天子之命,纠合诸侯,此固在德而不在兵。
依臣之计,大军不必入宋,莫若屯于齐境。臣虽不才,请掉三寸之舌,去说宋侯出城赎罪,兵不血刃,而诸侯自服矣!”公大悦,传令扎寨于齐界,使宁戚入宋以说宋公。欲知宁戚说宋公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回宁戚舌动宋桓公郑厉公倚齐复位
宁戚既承命往宋,乘一小车,宽衣大带,与数从者来至城下,使人报知。宋公谓臣下曰:“戚来何故?”叔皮曰:“此必齐侯使其游说也!”宋公曰:“何以待之?”皮曰:“臣知宁戚乃牧牛村夫,主公召人,勿以礼待之,观其举止,戚一开口,臣请弹所佩之珂为号,公遂令武士擒之!”宋公喜,吩咐武士,再召戚。戚见宋公,宋公全不答礼。戚乃仰面长叹曰:“危矣哉!宋国也!”宋公骇然曰:“村夫何得多言,孤统山河,焉至危殆?”戚曰:“明公自料比周公孰贤?”宋公曰:“周公圣人也,孤焉敢比之?”戚曰:“周公任周,天下宁静,犹且吐哺握发,以纳贤士,明公处群雄角力之秋,抚区区一隅之微,妄自尊大,简慢贤士,其不为秦楚所并者,吾不信也!”
宋公愕然而起,降阶以延宁戚曰:“使无先生,则寡人之国必危矣!”
叔皮在旁,见宋公被宁戚说动,急将身上所佩之珂连弹数次,宋公全不少顾,皮又以目瞅宋公,公亦不睬。乃谓戚曰:“宋国偏小,寡人德薄兵微,愿先生一言,以保社稷,没世不忘!”戚曰:“天子失权,海内诸侯,以势相吞。今齐侯小白,宽仁大度,威德并著,又有管夷吾、鲍叔牙之谋,仲孙湫、宾胥无之勇猛,况又奉天子之命,攘夷狄,抚百姓。公能不惜一束之贽,与齐会盟,上不失周臣之礼,下能通邻国之好,虽有强秦暴楚,不敢窥视,则宋之社稷安如泰山矣!”宋公曰:“孤前者亦曾付名于北杏之盟,只因失计,自会盟逃归,齐国今欲加兵,彼焉肯受吾之贽?”戚曰:“齐侯大度,不念旧恶,如鲁违北杏之会,柯赎即休,明公诚能委贽赎盟,无有不纳。”
公曰:“将何为贽?”戚曰:“但将齐界之地,割五十里人谢,臣敢保公见齐侯而成其事。”
宋公大悦,即命左右,书近齐界五十里田券,与宁戚往齐。
叔皮见宋公被惑,乃叱戚曰:“放牛村夫!焉敢鼓舌而倾我国?”戚答之曰:“我非倾人国者,子服为国大夫,不能使其主向善背恶,他日秦楚兵至,欲倾宋者乃子也!”叔皮无言,宋公与戚投齐,叔皮号泣而随之。及至齐国,齐桓对群侯曰:“宋主逃盟,孤将加兵问罪!今既知咎自至,请众位具表于王,削其爵秩,夺其封疆可也!”宁戚进曰:“仁者必许人改过自新,宋公虽有败盟之咎,今令臣奉五十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