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长七尺,眉目清朗,手执方天戟,乃许帝长子宇文承基也,对阵上高声问:“来将何人?”夏阵中范愿跃马向前曰:“吾乃夏主驾下副元帅范愿是也。今奉主命,率领大兵来擒乱臣贼子,以祭先君。”宇文承基听的大怒曰:“尔夏主各据一方,尚自不道,仍敢持兵自来送死!”挺方天戟直奔范愿。范愿轮起三停刀,抵住交锋。二人战上五十余合,不〔分〕胜负。日已沉西,两下各鸣金收军。
且说宇文承基引兵入聊城,见许帝。许帝问:“交兵胜负若何?”承基奏曰:“夏兵精锐,又况范愿勇不可当。两下交兵半日,未分胜败。臣来日再整人马,与夏兵誓决雌雄。”有左仆射宇文智及奏曰:“臣观夏国之兵出吾之北,唐国之众出吾之右,魏地之兵在吾之后。今稍能却其精锐之众,诚恐其用诱敌计也。尝闻‘寡固不可以敌众,弱固不可以敌强。’吾主宜熟筹虑。倘或有失,吾之一族不得其死矣。”许帝闻奏大惧,欲复议西还之计。宇文承基曰:“今唐、夏之众新集,驱驰远来,体疲食竭,正宜因山为营,审势攻击,无不克矣。若即弃而去,是示之以弱。所在之民,谁非寇仇?纵吾欲归,其得至乎?此未战先自败也。”许帝未决。宇文智及曰:“今彼众多,且兼建德士马皆北方骁果,便于骑射,利在野战。臣请得精兵十万,与太子承基、大将王铁佛、副将刘汝和、先锋张敬、民部尚书郑善果等,设虚形以分其势,按甲休兵,用逸待劳。彼不得不分众而备我。敌势既分,其兵必寡,我见机而动,以众击寡,无有不胜者也。”许帝从其议:“以留守殷大用与孤共守聊城,余外军官,俱由宇文智及节度。”次日,宇文智及部领十万大兵,出聊城五十里扎下营垒,按兵不出。
却说淮安王遣人体探夏、许交兵胜负,游骑回报,具言:两下连日交战,未见输赢。李神通正在中军与李靖、刘文静、屈突寿众将在议破敌之计,忽人报:“聊城留守殷大用有密书来见大王。”李神通召入,差人进见,呈上殷大用之书。李神通拆开视之,书曰:
殷大用手书拜覆淮安王李麾下:许帝近日忧迫夏兵,甲士劳疲,厌于战斗。聊城积聚陈腐经年。因是军民有所凭恃。大王可急示兵攻击,吾当内应。书弗悉言,谨此申达。
李神通看书毕,以示李靖。李靖观罢,喜曰:“此天赐吾破贼成功也。”附口于神通耳边道:“如此如此。”神通即复书,与来人回,分付:“拜上留守,依回书所行,勿致失误。久后必当重报。”差人带书去讫。李靖令屈突寿带五百军人,各携弓弩、罗网之具,张设郊外,但遇聊城有飞出禽鸟,随而捕之,捉得活者,照数给赏。屈突寿即领众人去。二日间,各捕得鸟雀无数,迳回营中来请赏。淮安王大喜,照数关给赏物。众人得赏,各拜谢而出。李靖令军中将桃杏核去其瓤,俱装纳艾火于内,用线拴系。飞禽大者带上桃核,小者带杏核。装纳已毕,依前放入聊城。话分两头。
却说许帝自宇文智及出兵以后,退居宫苑,日与萧后、宫嫔饮酒取乐,至夜深不止。许帝偶困倦于行宫,自觉神思昏沉,见萧后来奏:“特请陛下同游花园。”许帝披衣而起,与萧后、妃嫔、侍从一同游玩。所经皆昔日炀帝宫苑,景致华丽,世间无比。许帝喜不自胜,同萧后登玩花台。恰才坐下,只听得一阵狂风穿林,摧古木,卷石下高林,尘沙迷眼目,冷气透胸襟。眼前忽不见萧后、宫嫔、侍从人等,遇一少年,头戴通天冠,腰系龙蟠带,身穿绛红袍,手执碧玉圭,连声叫屈,涕泪交流,向前扯住化及骂曰:“吾乃隋炀帝之子秦王浩是也。尔祖父受我隋之厚恩,不思补报。为国重臣,弗能匡救,却行弑夺悖逆。我本无心复任社稷,尔众人既废我位之后,因有何过,以逼饮鸩而死,致使尸骸莫收,神魂漂散。我诉于皇天后土,得来取索性命!”言罢,台下一伙人各执刀枪进台上,将化及刺倒在地。化及瞩目视之,乃隋郎将赵行枢、司马德戡、元礼、直阁裴文通、狐行达等。赵行枢一把揪住,数之曰:“昔诛无道君者,因其酷毒天下,积恶深重,不得已而为之。选立其子,与万民造福。尔自立为大丞相,篡夺国柄,淫乱宫嫔,鸩杀幼主,比于炀帝罪愆尤甚。下民怨及,因欲废暗立明,以从众望。我等得何罪,尽将诛戮无余!今日实来乞命也!”化及无言可对,被行枢众人用刀乱砍,分解其尸首。一时间血淋满地,魂魄渺然。许帝大叫一声,展转觉来,却是南柯一梦,惊出一身冷汗浃背。时漏下三更矣。
许帝正在忧惕间,只听得宫外喊声不绝,火焰连天,聊城南北通红,仓廒俱被烈火焚毁。宫嫔报入内苑来,许帝大惊,即分付都虞侯殷大用,领兵五万救灭仓廒中火。殷大用得旨,故意迟缓,不十分防救。天色黎明,仓场库务为之一空。许帝出宫,闻烧尽仓库,集群臣谓之曰:“此非近火,实乃上天震怒,欲灭寡人。故致仓库被灾。卿等各当省心谢过,以攘天谴。”众臣领命退去。候骑报入宇文智及营中,承基等听得城中积聚俱被天火烧毁,无不惊惧,各有离心。承基谓之曰:“今事已近矣,众人各当尽命。进生退死。”即留大将王铁佛领三万人守营,自与太子承基、尚书郑善果等率兵一十万,北拒夏兵。众将分拨已定起行。且听下节分解。
第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