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放起一把火,将关楼烧得干干净净。那张承范见关楼被焚,便带领众人退到关城上死守,回头一看,吃了一惊。原来潼关之右有个禁坑,平日禁人往来,以便征税,地势比潼关稍低,易于行走。当时承范只顾在关上厮杀,便将此处忘了,如今关楼被焚,再上关城时方纔想起,便叫右军将军王师会速去把守。谁知师会领了众人到得禁坑时,那贼人已自来了,便竭力的抵御,终是寡不敌众,可怜师会竟为巢众所杀。那潼关上的守卒,见禁坑被破了,只得弃关逃走。承范改了便装,随着兵众逃了出来,走至野狐泉,遇着奉天援兵来到,承范说道:“你们来晚了!”领着残军还到渭桥,那些军人又冻又饿,又打了败仗,好不有气。遇见了田令孜新募的军人,斯斯文文的纔开了来,个个穿得崭新的军服,那军官们的衣裘格外温鲜。这些残兵见了,更自火上加油,走上前去说道:“贼来了教我们去打头阵,又饿着我们,又冻着我们,连点军饷都说没有钱给!偏生你们新招的兵,穿得这样的好,你有什么功?快给我脱下来罢!”便一齐上前,抢剥得干干净净。又想着国家待我们这样的薄,如今又打败了仗回去,也就无味了。索性从了贼作个乡导,省得他们乱跑。便领着贼人,从那大路上到长安去了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二回 苦矣僖宗夜出金光门 快哉黄巢朝登含元殿
话说黄巢得着神策残军来做乡导,十分便利,早来到华州,便留大将乔钤守住。那河中留后王重荣,脑筋灵活,看见黄巢势大,便派了人来下了降书,暂时免得攻打。黄巢正自要稳住各路兵马,见有投降的,便十分欢迎。不在话下。再说那战败的神策残军,走得快的先到了长安,那时百官早朝纔罢,听得说乱兵退来,那个不慌?便都忙忙的驱车策马,四处窜匿。田令孜得知,忙来奏明僖宗去巡幸蜀中。那僖宗到了此时,也无话可说,低着头只管流泪。令孜便带了神策兵五百人,草草的收拾了后宫珍宝,又将那传国玉玺带着,只教福穆泽寿四王及妃嫔数人同去,余者一概不通知。诸事已办得停当,快教牵了那匹绣鞍金镫的玉花马。来再看那僖宗时,还在那里站着,含着一包眼泪,不知在想什么。便上前奏道:“时候不早,就请皇爷发驾上马去罢。”那僖宗抬头一看,见了亲属都在这里,软洋洋的接了金鞭,左右神策军扶着上了那匹玉花马,令孜在前引道,趁着黄昏时候,一行人众出了长安西边的那个金光门而去。这时城中的人听说乱兵进了城,黄巢也离着不远,便都惊骇不定,各人暂且堵住了大门,在家里埋藏金银,收拾细软,那老的小的便都吓得哭起来。真是如沸鼎的鱼,覆巢的雀,闹攘攘乱纷纷,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,不知要怎样纔好,谁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。因此僖宗出城,都无人知道。那田令孜策马在前,出得城来,便连加几鞭,那马拚命往前跑去。僖宗的玉花马,也就随后奔驰,昼夜不息。你想僖宗皇帝原是龙凤一般的希奇,金玉一般的贵重,自幼生在那深宫内苑,宦官侍妾们捧凤凰的捧大了,十四岁上便作一朝的天子,那更不用说了,那里受过这荒郊的凄凉,鞍马的风尘?回想长安太液池边的芙蓉,未央宫中的柳树,三宫六院的歌舞,百官文武的奉承,何等的富贵风流,庄严欢乐!如今想起来,真是如在天上,如在梦中了。一时又想着当年,高祖太宗百战艰难,成了帝业,做子孙的不能与祖宗开疆拓地、光大前徽,也就是罪过得狠,谁知道到我手里,弄得大盗入关,神京失守,眼见得锦绣山河不是我李家的天下了,我便死在九原,有何颜面去见我那圣祖神宗呢?想到此处,那眼泪便似断线的真珠,一点一点的流个不住,早将那崭新的龙袍湿透了一大块。复又想道:当年玄宗皇帝也曾幸过西蜀,德宗皇帝也还到过奉天,不久便都光复旧物。不知我还能像祖宗那样不?想着又减了一些悲痛。一分儿又想道:玄宗皇帝时,有那郭子仪李光弼一般的武臣与他厮打,德宗皇帝时有那陆贽李泌一般文臣与他计划,我如今面前文武,那有一个及得他们的呢?又不免踌躇起来。不言僖宗在马上一路的思前想后,悲喜无常。
再说那黄巢的先锋将柴存,次日午时便入了长安。其时城中天子已去,军士及坊市居民,争着到府库内盗取金帛、大宅门内抢些东西,那个禁止秩序?因之大乱。这柴先锋到来,奉着黄巢的旨意,并不抢掠,一味的镇压他们。长安中人反稍稍的放了心。那金吾大将军张直方,便帅着文武官吏数十人,到霸上去迎接黄巢。只见巢戴着金冠,穿着红袍,坐在那金装锦裹的肩舆内,长眉锐眼,气度伟如,真有那天子的样式。见了张直方等跪在一傍迎接,便在舆中略点一点头。那左右徒众皆被了头发,约了红缯,穿着锦绣的军衣,执着大刀长戟,好不威武。以后便是无数的步军马军,甲骑如流,人人骁勇。步马军之后,接着便见辎重塞涂,自洛阳至长安,千里相属,络绎不绝。那些赶车的,拿着丈八长的丝鞭,一路上挥得山响,扬扬得意,真是富贵。这些居民见黄巢并不抢掠,又见他车子上原有许多东西,便都放心来,夹路聚观。巢见众人如此,吩咐平唐大将军尚让下马步行,前来安慰。那尚让领命,便来告诉众人道:“黄王起兵数年,本为百姓。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