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子里煮,枉费了许多柴火依旧坚硬异常。我夹了一筷纳入口中,苦了我的牙齿,嚼的牙床骨都疼痛,依旧嚼他不烂。我愤愤的做了一首五言诗寄给东翁诗云:
昨拜家禽赐,人人笑且欢,柴烧三担尽,水煮一锅干。
肉似新鞋底,皮如旧马鞍。齿牙三十六,个个不平安。”
李秀才背完这首诗,众人拍手称妙。赵秀才道:“岁底大雪,宛比天公大吐其浓痰。幸而过了一天,红日高升,雪便融化了。兄弟是个儒医偶有吟咏,三句总不离本行。诗云:
阵阵大风寒,天公大吐痰。明朝红日出,便是化痰丸。”
众人大笑道:“比得确切!”钱秀才道:“我姓了钱,有人要我吟诗非钱不行。我的卖诗润格是每字一文钱。有人赠给我百文钱,我便赠他一首古风;有人赠我五十六文钱,我便赠他一首七律;有人赠我二十八文钱,我便赠他一首七绝。计字酬钱,划一不二。一天,有一个尼僧赠我十八文,我便送他一首一十八字诗道:
美貌一尼僧,何人伴锦衾?红菱初出水,角先生。
又有一个妓女赠我十七文,我便赠他一首十七字诗道:
美貌一佳人,风流体态新。调脂还弄粉,欢音。
又有一个和尚赠我十六文,我便赠他一首十六字诗道:
和尚剃光头,上下都光净。睡到五更时,挺。
又有一个寡妇赠我十三文,我便赠他一首十三字诗道:
有寡鹄兮孤棲,伊何人兮杞梁妻。”
钱秀才讲的起劲时,来了一位孙秀才。这是钱塘县学生员中的孙秃子孙秀才,年纪不满四十岁,头上早已牛山濯濯,他便丢给一文钱在钱秀才的怀中道:“钱世兄,我赠你一文钱,你也送我一首一字诗。须得确切不移,才见你的本领。”钱秀才随口道了一个“脚”字。孙秀才道:“这是什么解?”钱秀才道:“你忘记了《论语》上的朱注吗?‘有皮无毛叫做革郭(革郭是一个字),’把这‘革郭(革郭是一个字)’字形容你这秃子可谓确切不移。”众人听了一阵大笑。喧笑中间又来了一位朱秀才,他一向在城内坐馆,今岁另有高就,却又不肯抛却旧馆,要物色一人去代庖,正向众秀才商议的当儿,忽的又来了一位何秀才,他久在外面充当幕友,刀笔上是很有研究的。徐子建约他到场,分明在舌战场中又添了一员健将。
何秀才听得众秀才商议什么代庖,便坐着笑道:“兄弟从天台回来,那边的风俗是很健讼的。
兄弟代敝东批判案牍,曾有一件延请代庖的笑话,讲给诸位仁兄知晓,也可博得一笑。”众秀才道:“愿道其详。”何秀才道:“天台的风俗不但男子健讼,妇女也是健讼。敝东的衙门里忽的来了一纸状词,是个乡下妇人具名,为着丈夫不行房事而来告状。状纸简明,是六言韵文的格式,道的是:
结婚已经三月,丈夫未亲枕席。非贪床笫私情,诚恐宗祧断绝。
敝东见了这离奇状纸,本待置之不理。兄弟说这是不能不理的,他为着宗祧关系而来告状,合该批示查覆。敝东便把这件官司责成兄弟管理,兄弟也用着六言韵文的格式批示道:
结婚既已三月,因何不亲枕席?其间有无别情?着仰原媒查悉。
过了几天,原媒为着查覆的事,也有状纸投入,道的是:
该夫结婚三月,闻说未亲枕席。其间纵有别情,原媒不能知悉。
兄弟见原媒不肯负责,说这推诿的话,只得严词责问本夫道:
该氏嫁尔为妻,三月不知肉食。尔既身为丈犬,因何有名无实?
又过了几天,本夫投状申辩说的是:
小的娶妻以来,只为农功紧急。若贪枕席恩情,不免衣食断绝。
兄弟见了申辩,觉得情有可原。待到秋收以后,兄弟又严词催促本夫道:
昔日农功紧急,今日农功已华。罚尔一夜三回,以补从前之缺。
兄弟这般批示以后,以为对于该妇总算竭力帮忙仁至义尽的了。谁料过了几天,该妇又递呈词道:
蒙判一夜三回,小妇实为感激。倘再赏加两次,万代公侯不绝。
兄弟看了状词,又好笑又好气,该妇忒煞贪心了,便即批示道:
尔夫一夜三回,已觉筋疲力竭。若要再加两次,须请代庖效力。
今天听得诸位仁兄说起什么代庖代庖,兄弟便想起这桩笑话了。不过讲完了笑话,要向诸位仁兄告一个罪,同是代庖,彼所代者生育之庖也;此所代者教育之庖也。名同而实异,兄弟把来并在一起,罪过罪过。”众秀才听了这笑话,又是哄堂大笑。忽的有人指着外面道:“这不是周解元么?同来的一个胡子是谁?怕是祝枝山罢。”于是笑声顿止,大家要有一种示威举动。趁着祝枝山在甬道上走,没有踏在庭阶的当儿,众秀才便七张八嘴起来:“……何物骚胡子,敢在人家门前放屁……”“在人家门前放其黄犬之屁者,祝阿胡子也……“祝枝山乎,汝其大放厥屁者乎……”
众秀才连呼“放屁放屁。”以为先声夺人,好教祝枝山闻而失色。谁料祝枝山面不变色,若无所事,停着脚步向周文宾说道:“老二,我们走错了路也?”文宾道:“这里明明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