肚皮的新鲜笑话无处发泄,岂不要把肚皮都胀破了?不做不做!”嘴里说“不做不做”,手里又连拉着文宾的衣角,文宾道:“你难道忘了唐、祝、文、周都是生死之交么?在这分上,不肯出一些力?”枝山道:“这句话也倒不错。小周……”,说到“小周”,暗想不好,便改称呼,依旧要掩人耳目。忙道:“好妹妹,金钱用得完,情分用不完,我便看你分上,勉强做这一回媒人罢,天豹公子引我去拜见尊堂,好妹妹你也跟着我走啊!”于是三人出了爱竹居,同上寿康堂。太夫人离座相迎,两旁站立的丫环约有十名左右,惟有素琴、锦瑟、海棠三人知道太夫人在寿康堂上相女婿,其他丫环只道是太夫人知晓这个乡下大姑娘好才学,今日里面试才情。枝山见了太夫人自居晚辈,上前深深一揖,便以“伯母”相称。文宾依旧装腔做势,口称:“太夫人在上,奴家许大万福!”太夫人请他们坐定了,便注视这西贝女郎,口中不言,心中打量:“亏他扮得这般酷肖,宛然是一个琐琐裙钗。莫怪天豹孩儿见了迷离莫辨,便是我也看不出他是个乔扮的女郎。”文宾见太夫人向他呆看,只好低着头,打着偏袖,一言不发。送茶已毕,太夫人安慰了他几句话,说道:“小儿冒犯了大姑娘,幸勿介意。”文宾道:“怎敢介意?奴家还要感激着大爷,若不是大爷引导奴家入府怎得与小姐订为闺中好友?”太夫人暗想以下的话,要露出马脚来了,便回转头去和枝山攀谈,枝山把手一拱道:“方才公子说起,伯母不惜千金之柯仪,愿订两姓之眷属,要教晚生做一回冰金,不知可有其事?”太夫人道:“老身的意思,想把小女和周家公子说合成亲,央托先生做冰人,并不是做冰金啊!”枝山笑道:“伯母有所未晓,寻常的媒人叫做冰人,特别的媒人叫做冰金。”太夫人道:‘冰金’二字是何用意?”枝山道:“冰金者冰,人而兼金人者也。冰人撮合两姓之好,金人须得三缄其口,所以不唤做冰人而唤做冰金。”太夫人笑道:“原来有这讲究,便请先生做了冰人,又做金人。”枝山道:“这件事乾宅周氏一定没有话说,晚生可以写得包票。今天周文宾虽然不在这里……”;说时向文宾看了一眼,文宾依旧不做声。素琴、海棠却是暗暗好笑。枝山续说道:“但是文宾的心思晚生却深知其细,他仰慕令爱千金和天上神仙一般。曾向晚生说,好好的一头亲事,忽尔停顿,要是真个决裂了,他便要悬梁高挂,一命呜呼。”太夫人道:“哎呀,太觉过分了!堂堂公子,何出此言?”文宾向老祝贬了一个白眼,但是功效全无。只为枝山迷觑着双眼,做一个俏眼给他看,他不知晓;贬一个白眼给他看,他也不知晓。他依旧讲他的话道:“不瞒伯母说,文宾爱上了令爱,端的似痴似呆。他说,倘有人把这停顿的亲事牵合成就要他怎样便怎样,要他狗叫便作狗叫,要他鸡鸣便作鸡鸣,所以向乾宅说亲,一说便成。小周正在求之不得咧!不过坤宅如何,未敢预决。伯母允许了,只怕老伯不答应。”太夫人道:“拙夫那边,老身早已写过信去,屈指算来,日内该有覆书。这头亲事,大概总可以得到拙夫的应许。”枝山道:“晚生的说话,最喜根牢果实,敲钉转脚。假使老伯依然不许,这便如何?”太夫人道:“拚着再去一封详细的信,把一切苦情都说了,大概总可得到拙夫的允许。”枝山道:“假如写了详细的信,老伯依然不许,这便如何?”太夫人道:“拙夫不是执拗的人,他知道我们为难,大概总可成全其美。”枝山道:“假如老伯不肯成人之美,这便如何?”太夫人道:“万一如此,这亲事便有挫折了。大概不会的罢。”枝山道:“亲事生了挫折,晚生的冰人便做不成了,媒人不做是不妨的,但不知伯母仍要晚生做那缄口的金人么?”太夫人道:“假如亲事不成,先生不做冰人,也要屈你做那缄口的金人,所有酬报依旧送你千金。”枝山笑道:“若得如此,再好也没有。做了媒有白银千两,不做媒也有白银千两。管他亲事成不成,只说一千两雪花银。”正在志得意满的当儿,忽的外面云板敲动,丫环传来消息,拙主人从京中遣发老总管王升送信来了。太夫人吩咐:“着他进见,老身有话向他询问。”无多时刻,王升来入内堂,太夫人先向枝山说道:“这书信来的凑巧,亲事成不成,看了家书便知分晓。现在拙夫那边已遣发家人赉着家信来了。”文宾听了,这颗心在腔子里窜上落下。正是:
千里鸿来通竹报,百年凤卜赋桃夭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六十一回石破天惊情场多阻山穷水尽奇境特开 老总管王升奉着主人王朝锦尚书之命,兼程南下赍送家书。到杭州兵部府,敲动云板,要求面见主母。这时候的交通,不比现在便利。一无邮政,二无电报,亏得王朝锦身居显职,手掌大权,所以他的书信总是附着五百里加紧的文书,不分昼夜驿传到杭,比着旁的人家当然有许多便利,还怕书信中不能畅所欲言!便派着老仆往来南北。
这老仆王升是王朝锦第一信托的家奴,准许他在京师杭州两处来来往往,双方的消息当然不会隔膜。王升在杭州住了几个月,便由太夫人遣发他北上,王兵部便可知道家中的一切情形;又在京住了几个月,又由王兵部遣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