激将。”王好比经这么一激。便即兴奋起来大着舌头说道:“华安兄弟,这一句失风的话,我是不领受的。休说再添一壶酒,两壶也不妨。”说时连举着数大杯,都是一饮而尽。没多时候,已不听得他好有一比的声音。
原来他已伏在几上睡着了。正是:
酒不醉人人自醉,色不迷人人自迷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八十三回夜行船悠扬闻棹唱瓦茶壶淅沥听秋声 好有一比的王好比,不胜女儿酒的酒力,竟沉醉在新房里面。唐寅把他推了几下道:“老哥,你要睡,到床上去睡。”王好比含胡着答道:“床上睡也好,你扶我去睡啊。”
唐寅把王好比扶近新床,他便不问是谁的床,一骨碌便倒在床上,头才着枕。鼻息声便如雷而起。唐寅笑向秋香道:“北门管钥已入我手,娘子,这便是我们夤夜私奔的好机会也。”原来王好比执管的后门钥匙已落在新床上面,被唐寅拾取在手。打从后园门出去,便可以毫无阻隔了。秋香低垂着粉颈,默不作声。唐寅道:“娘子,事不宜迟,还是收拾收拾赶快动身的好。我方才不是和你商量妥贴的么,灌醉了王好比,我俩便可以离却相府,同上扁舟。娘子,快快收拾啊。”秋香徐徐抬头道:“大爷这桩事还待三思,未可冒昧。”唐寅道:“娘子又来了,和你已经议妥的话,如何可以翻悔。古人道得好:‘当机立断。’此时不走,将来悔之莫及。”秋香微微摇头道:“背主私奔,如何可以干得?身受太师爷太夫人天高地厚之恩,便要随着大爷回苏,也得禀明了主人主母,才是道理。”唐寅道:“娘子聪明一世,懵懂一时。要是禀明了主人主母,他们老夫妇大发雷霆,道我唐寅假扮童奴,夤夜入府,窃玉偷香,有伤风化。立时把我捆送有司衙门,这件事便闹大了,只怕一榜解元便断送在娘子一言之下。娘子你不是害了我么?害了我,便是害了你的终身。”秋香沈吟道:“事在两难,教奴家如何主张?从了大爷,背了主人。从了主人,背了大爷。”唐寅道:“这件事容易取决。娘子不曾嫁我,自当听从主人。娘子既已嫁我,也只好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。”秋香踌躇道:“大爷之言,何尝不是。不过私奔以后相府中人不知道奴家跟着才子回乡,只道奴家贱骨难医。嫁得一个书僮,便要背主出奔。这个丑名儿好教人万分难受。”唐寅道:“娘子不用忧虑,卑人来得光明,去得磊落。来的时节,便在卖身契上平头写着我为秋香。去的时节,也须在墙壁上面留几行诗句,表明我唐寅去了。以便华老夫妇见了,如梦初醒,懊悔莫及。”秋香道;“既这般说,便请大爷题诗,待奴家替你磨墨。”便到对照的房间里面,取出笔墨和砚台。文房四宝,只用其三。秋香磨得墨浓,唐寅蘸得笔饱,便在中间的粉墙上面先写着“六如去了”四个字。秋香笑道:“大爷又写平头诗了,这是你的拿手好戏。”唐寅落笔飕飕,便在下面各各补充六个字,成了一首七言绝句叫做:
六艺抛荒已半年,
如飞归马快加鞭。
去将花坞藏春色,
了却伊人三笑缘。
秋香笑道:“大爷说来话去,总是三笑留情。”唐寅笑道:“若不是三笑留情,怎有今日之下?娘子不必稽留了。‘三十六着,走为上着。’”秋香道:“大爷且慢,便要动身,也得把细软东西收拾收拾。”唐寅大笑道:“娘子太觉小觑卑人了。这番花坞藏春,自有百般供养。所有吃的、穿的、住的、用的,娘子都不须顾虑。要是携带细软,反而授人口实。”这句话却中了秋香的心。他虽是个青衣队里的人,却很有几分傲骨。今夜潜逃要是多带了东西,总不免落一个卷逃的声名。索性一物不带,只穿了几件家常便服,把自己的积蓄和主人的赏赐不动丝毫,封裹完好。上面都签了一个秋字,留在新房里面。至于唐寅的东西,早已一一封裹,都不带去,便和秋香翩然离却新房。却听得床上的醉汉,兀自鼻息声浓。秋香掌着灯,照着唐寅,竟到后园旁侧,唐寅取出钥匙,开了园门。好在更阑人静,毫无觉察。便把钥匙和三簧铜锁,都放在门房中王好比的桌子上面。却见门背后挂着一盏五福捧寿的小灯笼。秋香喜道:“我们夜行,这东西是不可少的。”便把灯台上的余烛,移在灯笼里面,却把灯台放在王好比房里。轻轻的说道:“大爷看仔细者,奴家照着你行。”唐寅道:“娘子不用你照,还是卑人来提灯罢。在相府中行走,你比我熟悉。在街坊上行走,我比你熟悉。”秋香怯于夜行,便把灯笼授给唐寅。男先女后,开了后门,重又掩上了。三月初的天气,夜行不觉寒冷,唐寅提着灯笼,缓着脚步,一步一回头的说:“娘子,你看仔细者,‘古人秉烛夜游,良有以也,况阳春召我以烟景……’”秋香道:“大爷不用掉文,前面黑魆魆的,似乎有人在那里拂袖。”唐寅道:“这是风吹柳动,娘子不用惊疑。转过几株大柳树边,望见相府水墙门,便是停船的所在了。我们拍手为号,便可下船。”秋香道:“我们到了那边,要是没有船只,岂非进退两难?”
唐寅道;“娘子不须顾虑,老祝锦囊妙计,断无错误”。两人且说且行,好在半夜时分,没有一人相遇。约莫到了水墙门左近,唐寅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