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而坐。这时候的击鼓击的长久,传过一回花,鼓声未停,周而复始,桃枝儿传到二娘娘罗秀英,鼓声止了。陆昭容道:“二娘的填词工夫很不弱。请你口占小令,须合眼前风景。”罗秀英不敢违令,放下花枝,便道:“大娘容想。”思索了一会子。便道:“有了,我口占的小令,唤做《蝶恋花》”。便琅琅的读那词句道:
有女堆云髻,小立银屏里,妙龄取次问伊行,几几几。绿似珠妍,碧同玉艳。一般年纪。
念了半阕。已博得众人欣赏。陆昭容道:“这个妙人儿,除却我们九妹,还有谁呢?”秋香听了,低着粉颈,只不做声。罗秀英又念着下阕道:
粉臂红装腻,秀黛青丝细。昨宵曾否梦巫山?未未未。今夜香衾,月明人静,恐难逃避。
锦心绣口的罗秀英,即席填词,填成这香艳绝伦的《蝶恋花》,上阕已似调侃秋姑娘,念到下阕,句句却指着秋姑娘。分明说他昨宵躲过檀郎,今夜无论如何,总躲不过了。秋香听到这里,羞的不可开交。在座诸人都赞美罗秀英的《蝶恋花》可以移作秋姑娘的催装词。坐在轩外的唐伯虎,很佩服罗秀英的《蝶恋花》,但是又替秋姑娘担惊,生怕陆昭容不肯放松他。果然不出唐寅所料,陆昭容便指派着秋姑娘喝两杯成双酒。秋香道:“这首词和我没相干,怎么要我喝起酒来?”陆昭容道:“九妹不可违令,快快饮这两杯成双酒。你若限于酒量,便仿照东边的文二嫂嫂,在唇上碰这两下便够了。”原来九美所坐的圆桌,秋香的左边,正坐着大娘娘陆昭容,右边正坐的八娘娘春桃,彼此都是斟了一杯酒,定要秋香沾唇。秋香却把手帕遮着樱唇,坚不肯饮。陆昭容道:“鼓吏听者,九妹不肯饮酒,你便代饮了罢。”唐寅很松脆的应一声得令,便即揭帘而入,接着昭容春桃的酒,立在筵前,都是一饮而尽。口称一声谢令官的赏赐,放下酒杯,依旧退到外面。那时两边席上的倩笑声音,同时并作。笑了一会子,祝大娘娘向李寿姑娘道:“文二嫂嫂你却吃亏了。”李寿姑娘听了,茫然不解。便道:“大嫂你道我吃什么亏?”正是:
双关语织千般锦,相印心通一点犀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六回
品玉箫同聆下雨歌 熄银灯戏赠催妆曲
祝大娘娘笑道:“文二嫂嫂,你看人家有代酒的人,你家的二爷却不在这里,你不是吃亏了么?快快请二爷到来,在筵前替你饮酒。”李寿姑笑道:“大嫂,我一向算你是忠厚人,原来你也会捉弄人。我可知晓了,敢是祝大伯教授你的。”在座的见主席已传过一回花,便请祝大娘娘发令起鼓。文大娘娘道:“大嫂,你做了令官,该唤鼓吏起鼓,不该唤唐家叔叔起鼓。”祝大娘娘道:“那么请外面的鼓吏起鼓”。唐寅又是蓬蓬的击起鼓来。这一回的传花却停止在周二娘娘素琴手里。祝大娘娘知道周二娘娘熟于曲牌名,便请他连说八个曲牌名,须得叫韵。素琴想了一想,便道:“曲牌名是有了,只是祝大嫂须得喝两杯酒。”于是念道:
好姐姐,赛观音。傍妆台,玉楼春。懒画眉,点绛唇。耍孩儿,称人心。
祝大娘娘道:“这酒令和我何干,却要我饮酒”?素琴道:“怎说不饮酒,大嫂别号云里观音,这便是好姐姐赛观音。大嫂又新添了一位宝宝,这便是耍孩儿,称人心。该饮一杯,一共奉敬两杯酒。”祝大娘娘没法推辞,只得饮了两杯酒。但是执着酒壶,又满满的斟了一杯回敬素琴。素琴道:“这算什么”?祝大娘娘道:“你也该饮一杯。你也是好姐姐赛观音。倘把你的鞋袜去了,趺坐在莲台上面,不是和观音菩萨一般无二么?”这句话一说,羞得这位周二娘娘素琴抬不起头来。只为十六位美人,倒有十五位都是纤纤莲钩。单是他的裙幅以下,却藏着两只莲船,教他怎么不羞呢?他便吃亏在做了十六世纪的中国妇女。要是生在目今世界,他便可以大出风头了。只怕十五位纤纤莲钩的落伍美人,都要羞的抬头不起,惟有周二娘娘素琴却可以蹑着摩登式跳舞鞋,在跳舞场中博那观众的热烈欢迎咧。祝大娘娘见素琴低着头不肯饮酒,便道:“周二嫂,你不饮酒便是违令了,违令者须得罚酒三杯。”素琴才不敢抗令,只得干了这一杯酒。宾席上的酒令方才过去,主席上的陆昭容又是第二次唤着鼓吏起鼓。唐寅擂起鼓来,才打着两下,便即停止。这是唐寅有意和大娘娘开玩笑,鼓起即停,好教陆昭容手中的花枝不及传给别人。果然这花枝尚在昭容手中,鼓声已停止了。众人笑道:“大姊,发令的是你,接令也是你。”昭容道:“我没有什么擅长,我只会讲讲笑话。”
众人都说,便是讲个笑话也好。昭容道:“这笑话不是我杜撰的,便是我们大爷的笑话,在座的诸位妹妹,除却九妹,谁都知晓的。”那边宾席上的祝大娘娘道:“我们诸姊妹也不知晓,请你讲的高声一些。”昭容道:“记得去年正月里,我们斜对门的王老太太七十寿辰,为着邻居之谊,我们大爷也去祝寿。那王老太太取出一幅泥金笺,定要大爷题首寿诗。大爷道:‘题诗不难,难在没有资料。’王老太太道:‘老身便是资料,还有老身的一子一女,今日里都来祝寿,也是资料。’大爷毫不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