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先,相见的时候愈近愈妙。”唐寅又有些迟疑模样,文宾拽着他的农角,唐寅才敢应允道:“依你便是了,总在不即不离之间。离得太远了,你便是雾里看花。离得太近了,他也不肯,总在相距三四尺的光景。你道如何?”枝山点头道:“三四尺差不多,倘有些模糊,我可以凑上去瞧个仔细。但是还有几句话,须得声明在先。说便是三笑留情,却有道地的笑,搭浆的笑,甚么叫做道地的笑?明天和我见面,也将和你们去年相见的笑,一样的情致缠绵。甚么叫做搭浆的笑?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三笑,急匆匆的返身而走,那便使我老大的失望了。小唐,你愿教新娘子向我搭浆的笑呢,还是道地的笑?”唐寅不敢率尔回答,眼看文宾。文宾又是点眉霎眼的向他示意,他才敢回答道:“老祝放心,明天重演那三笑留情是道地的笑,不是搭浆的笑。”枝山道:“空说一声道地是不中用的,讲给我听,是怎样的道地?”唐寅道:“这倒好笑,怎好画一把刀给你看,道地便是道地,你只放心便是了。”枝山道:“‘嘴上无毛,说话不牢’,和你们年轻人讲话,滑头滑脑,动不动便要上当,须得根老果实的声明在先。单说一声道地,我不敢信。”唐寅道:“依你的意思,怎样才算道地?”枝山道:“你休问我,须先问你,第一笑怎生模样?”唐寅道:“第一笑在虎邱山上邂逅相逢,他便盈盈的笑了。”枝山道:“也要他和我做出邂逅相逢的模样,向我盈盈的笑这一笑。第二笑怎生模样?”唐寅道:“第二笑在唱歌追舟,银盆泼水,他又吃吃的笑了。”枝山道:“也要他做出银盆泼水的模样向我吃吃的笑这一笑。第三笑怎生模样?”唐寅道:“第三笑在舍舟登陆,情话初通,他又微微的笑了。”枝山道:“也要他做出情话初通的模样,向我微微的笑这一笑。总而言之,他怎生的向你笑,也该怎生的向我笑。你毕竟允呢不允?”唐寅又看了看文宾的面色,才敢道个允字。于是三人又谈了些闲话。文宾道:“我不错误你的黄金时刻了,新婚燕尔,你还是上楼陪伴新夫人去罢。”枝山道:“我也不坐了,你快到新夫人面前去开导一番,依着老二的话,开导不从,则继之以长跪,长跪不从,则继之以涕泣。我今天还得到杜颂尧那边去吃酒,他备着盛筵请他的亲家,我做陪客,又可以实行一句‘徒餔啜也’的经训。”唐寅也不强留,便送着祝周两人出门。回到里面,很有些踌躇不决,枝山要求的同样三笑告诉了新娘子,一定要惹动他的娇嗔。不告诉新娘子,到了来朝老祝又来索笑,教我如何对付。转念一想,方才周文宾向我再三示意,他一定有什么神机妙算。他的心思,并不在老祝之下。不过老祝专喜卖弄心机,所以博得洞里赤练蛇的绰号。文宾藏而不露,且不肯轻易的侮弄他人,所以他不曾出过什么恶名。今天筹商对付老祝之策,非得遣发家人把文宾追回不可。唐寅正待遣发家丁出门追赶,却听得外面笑将进来道:“子畏子畏,你不用忧疑。若要问计,须问我周二。正是:
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九回
一番秘策有意戏狂徒 两字罗帏无心成佳兆
唐寅见文宾折回,笑逐颜开的说道:“二兄,我正待遣人奉邀,难得你半途折回。我被老祝逼得走头无路了,你向我示意,你总有妙策啊。”文宾笑道:“子畏兄,且和你到书房里去运筹帷幄,这里不是谈话之所。”于是一宾一主。重入书房。唐寅正待问计,文宾道:“且慢,老祝这个人诡计最多,你去吩咐家僮门役,要是老祝折回,问及周二爷可在里面,须得一口回绝他,解他的疑。”唐寅依言便即吩咐唐兴传谕家丁门役,要是祝大爷到来,问及周二爷,只说周二爷出门以后并没折回。他若相信,最好。他若不信,你们悄悄的进来通知一声,免得被他闯将进来,看破机关。唐兴领了主命自去通知,不在话下。唐寅道:“二兄,现在可以授计了。你有什么高见,请道其详。”文宾笑道:“老祝这个人,心计虽工,但是吃了眼睛的亏。董仲舒说的好,‘与之齿者去其角,傅其翼者两其足。”要是有了老祝这般心计,还加着敏锐的眼光,那么便似猛虎生翼,还当了得。”
唐寅道:“听说他在杭州,也曾吃了你的亏。”文宾笑道:“他吃了亏,却不肯输东道。这页扇面,我至今还藏着。他再三要向我取还,我怎肯放手。”唐寅道:“他要取还做甚,他的面皮坚似城堵墙,难道还怕人议论他么?”文宾道:“他不怕谁,只怕家中的云里观音,当年老祝略施诡计,把云里观音骗得到手,他的志愿是遂了。不过赵姓那边却定着一种约法,便是不许老祝纳妾,也不许老祝在外面寻花问柳。老祝应允了,才把云里观音娶到家中。所以老祝家中除却赵氏大嫂以外,没有一位偏房。一者他这一副尊容,端的欢迎者太少了。二者为着约法的拘束,便是有人欢迎他,也不敢在外面粘花惹草。这一页扇面。便成了他的供状,扇面上的称呼便是‘许大好妹妹’五个字,有了这把柄落在我的手里,他若倔强,我可以到赵氏大嫂那边去告发,亏得他存了这三分忌惮,要不然,这张老鸦嘴怎肯替人家牢守秘密,敢怕沸沸扬扬弄得满城风雨了。”正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