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不动便是当胸一拳,叫做“黑虎偷心”。二刁听在耳朵里,后来每逢打人总是道一句“试试二公子的瞎夫偷睛”。唐寅何等鲫溜,轻轻一闪便躲到了旁边,倒累那二刁跌跌撞撞,几乎扑一个空,栽倒在地。大踱道:“阿阿二动手,我我来动口。”原来大踱也有一种看家本领,便是扑的一口臭涎沫向人面部乱唾。他迎上几步骂道:“奴奴才,照照法宝?”扑的一口涎沫向着唐寅面部唾来。唐寅又是轻轻一闪,躲到旁边去。恰巧二刁撞将过来,代人受唾,面部上唾个正着,忙把衣袖拭面道:“老冲撤烂污。”唐寅忙道:“大公子不用唾人,二公子不用打人,小人奉太师爷钧谕顶名华安,前来伺候公子,承值书房。”二刁道:“华安,你既然来做希童,希房里的奇(事)务你会搬(干)不会搬?”唐寅道:“会干的,都会干。”二刁道:“可有什么不会搬?”唐寅道:“不会干的便不会干。”大踱道:“请请教什什……不会干?”唐寅道:“一不会拎水,恐怕酸了我的手臂。若要拎水,二位公子须得助我一臂之力。”大踱道:“你你不会……水,我我助一臂。”唐寅道:“多谢你大公子。我二不会扫地,恐怕折了我的腰肢。若要扫地,两位公子扶着我扫地。”二刁道:“老冲,笑话奇谈,只听说搀了奶奶扫地,没听说搀了奴才扫地。”大踱道:“阿阿二,你你不搀,我……搀。”唐寅道:“多谢大公子。我三不会叠被铺床,我在家中时每天都是旁的人替我铺叠的。”二刁道:“这倒不妨,我们都住在楼上的,不住在希房,不用你叠被铺床。”大踱道:“华华,……你的床不会,……我来。”唐寅道:“多谢大公子。”二刁道:“老冲,你专做滥好人,华安拎喜(水),你助一臂。华安扫地,你去搀扶。华安不铺床,你去代他铺床。奴才不服奇(事)主人,主人去服奇奴才。妻(岂)有此理,妻有此理!”大踱道:“阿阿二,不……心急,他有不会,一一定也有会。”唐寅道:“我会的很多咧!一会弹琴,二会焚香,三会对奕,四会做文章,五会吟几首风花雪月,六会弹一曲鸣凤求凰,七会绘几笔山水人物,八会奏一套箫管笙簧,九会未卜先知猜人隐事,十会风流自命,窃玉偷香。”大踱听了吐了吐舌头,便道:“你你本领大大的了……得,比比……生的本领还大。”大踱口中的“生”便是指他的先生。二刁道:“实在大的了不得,不但比天打先生的本领大。而且比老生活的本领更大。”二刁口中的“老生活”便是指他的老子。那时两个踱头一个要试验他的窃玉偷香,一个要试验他的未卜先知。唐寅道:“窃玉偷香不是寥寥数语说得尽的,待我慢慢儿讲给二位公子知晓。若说未卜先知,便是猜得出人家的心思,即如两位公子与我初次识面,我一见之下便猜得二位公子心心挂念的事。”二刁道:“我不向(相)信,你来推推(猜猜)我的心思。”唐寅道:“我猜二公子的心思,记挂着臭的对头,侄的对面。”二刁道:“臭的对头,侄的反面,其(是)什么?”唐寅道:“臭的对头便是香,侄的反面便是叔。二公子心心挂念的叫做香叔。”二刁奇怪道:“华安,你真个未卜先鸡(知),我要唤你一声半仙咧!”大踱道:“你你猜猜我……心。”唐寅道:“我猜大公子的心思叫做走进花粉店,大嗅其鼻头。”大踱道:“我我不懂什……讲究。”唐寅道:“走进花粉店,到处都是香,大嗅其鼻头,实在香啊香啊!大公子心心挂念的便是香啊香啊!”大踱道:“大大叔,佩佩服!”二刁道:“你叫谁?”大踱道:“我我叫华,……叫他大叔。”唐寅暗暗欢喜道:“这两个痴公子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,只须小试手段已把他弄的服服贴贴,一个唤我半仙,一个唤我大叔。”在这当儿,华平忽来招呼道:“华安兄弟,天香堂上散席了,撤下的余肴照例值席的弟兄们享受。但是奉着太师爷吩咐,新来的华安也叫他坐在一处吃。华安兄弟快快去受用罢。”唐寅道:“二位公子,小人去去便来。”大踱道:“岂岂敢,大大叔请。”二刁道:“半仙,怨送恕送。”大踱道:“亡亡弟不送,先兄来代送。大大叔请。”可笑这痴公子华文竟送唐寅到书房门口,方才返身入内,华平且走且说道:“华安兄弟,你的神通广大,管家婆为着你掉泪;两位痴公子见了你这般恭敬。”唐寅道:“两位公子倒也有趣,大公子心心挂念着香啊香啊;二公子心心挂念着香叔香叔。你可知道香啊是谁?香叔又是谁?”华平道:“除却秋香还有谁呢?”唐寅道:“他们呆头呆脑,也知道欢喜秋香么?”华平道:“秋香是婢中之王,谁都欢喜他的。他是太夫人的心腹婢女,谁都不敢欺侮他。二位公子虽是呆头呆脑,看女人的眼睛却不呆。有几回在狭路上遇见了秋香,上前去摸摸索索。
秋香何等乖巧,摔去了返身便走。回到内厅,哭诉太夫人知晓。太夫人罚令两个踱头在紫薇堂上跪了大半天,以示惩戒。从此以后,遇见了秋香便有几分忌惮。”唐寅听着安慰了许多。
秋香这般守身如玉,当然是个无瑕的太璞。二刁诗中说的“香叔上爷床”大概写了别字,把“牙床”写做了“爷床”……这时候,华吉、华庆都在天香堂的后轩等候新来兄弟入席,一见了唐寅互相让坐。平安吉庆四童儿便在后轩开怀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