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谈了许多话才放他走 。唐寅暗地里叫苦连天,似这般的纠 缠不休如何了局?又不能绝迹不向厨房中行走 。到了厨房又没法躲过石榴的眼 。 且说太夫人赏识石榴不下四香,为着他的烹任工夫无出其右,苏州人打话 。叫做 “额角上放着扁担”,不愧“头挑”二字 。只是这几天来石榴手煮的羹汤大为减 色,不是淡而无味,定是咸的炙嘴 。太夫人向二娘娘说道:“这几天小厨房中弄 的菜肴反而不如大厨房,石榴的烹任本领却到那里去了?”二娘娘道“婆婆,媳 妇也在那里奇怪 。自从中秋以后,小厨房中的菜肴一天不如一天了,四香中的春 香有些忍俊不禁 。”便遣:“太夫人你要石榴烧出以前的好菜再也休想,他的心 已不在铲刀上了 。”太夫人忙问何故 。正是:
窗前盼望情何切,厨下羹汤味失调 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 。
第二十三回搬唇舌太君训婢收骨头华老还家 春香向着华太夫人说道:“太夫人,你要石榴烧出以前一般的好菜,再也休想,他的心已不在铲刀上了 。”说这话时把嘴一披,大有鄙夷不屑的模样 。二娘娘肚里明白,春香在那里吃醋了,分明是我的表兄害人 。太夫人忙问道:“春香。
你就石榴心不在铲刀上,心却在那里?“春香笑着不答 。夏香代答道:”心不在铲刀上,心却在六角窗上 。“二娘娘暗想:”又是一个吃醋的来了 。有了头醋,该有二醋 。
“太夫人又问夏香道:”这话怎讲?“夏香道:”听得烧火老妈子说,向来石榴最擅长的菜肴是十八铲刀的生炒肉丝,他手执着铲刀精神使贯注在铲刀上面,任凭旁边有什么活狮子出现也休想赚转他的头来 。所以他的拿手好戏十八铲刀生炒肉丝又嫩又鲜,甚么人都追他不上 。难料这几天来他手执着铲刀。眼看着六角窗,手里炒一下眼里看一下,看个不停炒个不休 。休说十八铲刀,简直炒了八十铲刀还没有停止 。要不是烧火老妈子提醒他,不知他炒到何时才休。“太夫人向着二娘娘说道:”二贤媳,我告诉你,他的心不在铲刀上,我的牙齿都吃了苦 。以前的生炒肉丝大厨房里炒的总嫌着太老,惟有石榴炒的最为可口。 昨天吃了石榴炒的肉丝,怎说是肉丝?简直是钢丝铁丝,险些儿把我的牙齿都扳倒了。“二娘娘道:”婆婆高年人,自然咀嚼不动,即如媳妇的牙劲儿要算好的了,核桃都会咬得粉碎,惟有昨天石榴炒的肉丝咬了良久,休想咬动分毫 。“太夫人道:”夏香你可知道石榴眼看着六角窗做什么?“夏香笑着不答,冬香代答道:”石榴心不在铲刀上,却在六角窗上 。也不在六角窗上,却在广漆凳板上 。“二娘娘暗想:”又是一个吃醋的来了 。有了二醋,该有三醋,“惟有秋香不搀一语,端的是个端庄伶俐的丫环 。太夫人发嗔道:”你们说些不明不白的话,可是有意弄什么哑谜儿给我猜?“冬香道:”太夫人听禀,现在的石榴不比从前的石榴了,他见了新来的华安兄弟,他的一颗心怎肯再放在铲刀上面?他眼巴巴的盼望着六角窗外,只为窗外便是大厨房,华安兄弟进大厨房一定要从六角窗外经过 。他一见了华安兄弟便丢去了铲刀,招呼他进来讲话,抽一条广漆长凳,两个人并坐了,有的没的和华安兄弟纠缠 。华安兄弟是个老实人,羞的抬头不起,转是石榴的面皮比着石榴皮还老 。“老太夫人摇了摇头儿道:”这丫头怎么一朝变了志,以前要把他指配家童,这个也不要,那个也不要 。现在见了华安却又这般轻贱起来?“夏香道;”石榴不但变了志,而且缩短了年纪,谁都知晓他是二十四五岁的人了,他只说是十八岁,只说是和华安兄弟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 。记得中秋夜太师爷庆赏佳节,华安兄弟侍立在天香堂上,累着他躲在遮堂门后,背包蜒蚰般的探出头来,全不管人家肉麻 。这几天,太师爷上苏州去,他益发肆无忌惮了,梭子般的在书房门口出出进进,别的不忙,忙的去看华安兄弟 。可惜他爱上了华安兄弟,华安兄弟却看不中他。“春香道:”管他们呢,看中了他不干我们事,看不中他也不干我们事 。转是他和华安兄弟调情调的火一般热,甚么都不管了 。这几天风乾日燥,要是闹出火烛来非同小可,“大夫人道:”春香这话怎讲?“春香道:”也是烧火老妈子说起,那天华安兄弟到大厨房,又被石榴在六角窗边望见了,先是乾咳一声嗽。随后便连唤着四同兄弟 。
太夫人道:“四同是谁?我们相府里没有这小厮啊!”春香道:“这是石榴口中的华安兄弟,他以为自己的年月日时和华安兄弟般般都同,因此唤他—声四同兄弟 。其实都是谎话,月日时且不要管他,论到年龄 。第—个便是不同,石榴说是十八岁,除欲瞎子谁都不信。华安兄弟十八岁才是货真价实的十八岁 。”二娘娘坐在旁边几乎失笑,暗想:“我也不止十八岁了,何况我的表兄呢?春香说的货真价实,货也不真价也不实 。”太夫人又问道:“他喊着四同兄弟,后来怎么样?”春香道:“华安兄弟虽是个书量,他的为人都是端端在正老老实实的。”太夫人连连点头道:“不错啊,太师爷赏识的人怎会差池?华安这书童确是端端正正老老实实的 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