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,只得涨红了脸,听他埋怨,一面又央着他,把房间里地下的水收拾干净,许另外谢他钱,仆欧答应。又叫起管家们,七手八脚的,拿房间里水用器具舀完,仆欧自去。管家们来看被褥,见是精潮的了,先把他卷出去,然后请大人和姨太太换衣裳,闹了一宵,次日阖船传为笑话、又有一夜,饶鸿生正睡得熟,忽然天崩地塌的一声响亮,把饶鸿生吓得直跳跳起来,说:“不好了!怕是船触了暗礁了!”他姨太太也从梦里惊醒,听见说船触了暗礁,这是大家性命都不保了,不觉啼哭起来。后来侧耳一听,外面无甚动静,方才把心放下。一会儿乒乒乓乓的声响,一时并起,估量大约是些玻璃的碗盏器具碎了。饶鸿生便不敢睡,和他姨太太坐起来,把值钱的珠宝之类捆在身上。饶鸿生暗想,日里船旁边挂的那些救命圈,可惜不曾拿他一个进来,以备不虞。
好容易熬到天明,船上人都起来了,饶鸿生差人到外边去打听,原来昨夜风浪太大,一个浪头冲过船面,把张铁梯子打断了,这力量也就可想而知了。饶鸿生自经两次惊吓,这“乘长风破万里浪”的思想,早丢入瓜哇国里去了,一心只盼几时回国。
直到十二这天,船到了日本横滨,饶鸿生兴致复豪,住店、拜客、游园,那些事都不必细说。
有天到大街上,找着一个象牙雕刻铺,雕刻的十分精巧,里面也有图章之类,饶鸿生见景生情,便走上去买了一块图章,要他鎸“曾经沧海”四个字。日本象牙铺里的人,中国话虽不会说,中国字却是个个人认得的,当下看他写了这四个字,便将他上上下上估量了一回,笑着,和自己的伙计咕噜了一会,伙计也笑笑。饶鸿生还不知道为什么,又在纸上写明白了明天要,象牙铺掌柜的点了点头。饶鸿生走出了象牙店的门,又去买了许多另碎东西,什么蝉翼绉、蝉翼葛之类,方才回寓。
自古道:“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”,有一天黄昏时候,有两三个都是学生打扮的中国人,辫子早剪去了,为头一个,拿了本簿子,见了饶鸿生的面,便问你姓饶么?饶鸿生怔了一怔。
学生说:“大约是了,很好很好。”又说:“我是淬志会的会长。”又指着那两个学生道:“他们是淬志会的会员。现在我们会里缺了经费,所以来找你,要你捐个一千八百。”饶鸿生道:“足下,这个会在什么区,什么町,还是官立的,还是民立?我兄弟一时尚摸不着头脑,叫人家如何肯捐钱呢?”那学生不禁动火,骂道:“你们这班牛马奴隶,真真不识好歹,难道我们还来谎骗你不成?我们的会,也不是官立的,也不是民立的,是几个同志的赞成的,你连这个不晓得,还出来游历吗?饶鸿生被他骂得无言可对,只得摩肚子。那些学生有做红面的,有做白面的,无非要饶鸿生捐钱。饶鸿生说:“他骂了我了,我还捐钱给他们用,我不是拿钱买他们骂么?”执意不肯。
翻译知道了,赶进来,拿饶鸿生拉到一间秘密房间里说:“大人不如破费几个罢,他们不好惹的。”饶鸿生道:“我怕他怎的?”翻译说:“大人要是不肯破费,到了夜里,他们差人来把大人的辫子剪了,看大人怎样回国?所以有些游历官长,碰着他们来捐钱,总得应酬他,这个名堂,叫作辫子保险费。”
饶鸿生无法,只得拿出一百块钱来,那学生还是不依,翻译横劝竖劝,算把学生劝走了。饶鸿生到此,更觉意兴阑珊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三回
风光在眼著书记游 利欲熏心当筵受骗
话说饶鸿生在日本东京,被淬志会学生捐掉一百块洋钱,又受了许多气恼,心中闷闷不乐。翻译劝了他几句,也就走开了。饶鸿生前回在日本,为着急于要赴美洲,耽搁得五六天就动身的,不过到了浅草公园、上野公园等处,略略游览而已。
今番闲着无事,整日坐着马车,一处一处的细逛。有天到了不忍池,这不忍池旁边,列着许多矮屋,据说就是妓馆。从前妓馆是在新桥、柳桥等处的,现在改了地方了。紧靠着不忍池有座著名酒楼,叫做精养轩,这精养轩就和中国上海的礼查外国饭店差不多。饶鸿生初次开眼,到了精养轩,拣了一间房间坐下,侍者送上菜单。饶鸿生便说:“近日大餐吃腻了,还是吃日本菜罢。”侍者答应,自去预备。不多时,用盘子托了上来,是五六个干鲜果品碟子和点心之类,另外一副锅炉。侍者把炉子架好了,安上锅子,生起火来,烧得水滚,在锅子里倒下一个生鸡蛋,又进去搬出一大盆生鸡片,翻译便和饶鸿生用木筷夹着生鸡片,在锅子里烫着吃,倒也别有风味。侍者打量饶鸿生是有钱的主顾,能够化几文的,暗地里叫了串座的几个歌妓,踅进那间房来。饶鸿生正喝了几玻璃杯麦酒,有些醉醺醺,看这些歌妓,都是红颜绿鬓,不知不觉的把兴致鼓舞起来,叫他们弹唱。一个歌妓,抱了一个弦子似的乐器,据翻译说,叫做三味线,弹得从从琤琤的。还有一个歌妓,拿着两块板在那里,一上一下的拍,以应音节。那两个歌妓唱将起来,饶鸿生听了听,虽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,倒也沨沨移人。弹唱完了,一个歌妓拿出盘子讨赏,饶鸿生低低的问翻译,要给他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