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,也可将就了结了。”太尊听了还不打紧,不料龙知县登时面皮失色,不敢说什么,只得二人同退,自去办款不提。
且说陆钦差在家乡住了不到一月,即便进京面圣。朝廷晓得他是能办事的,又在外国多年,很晓得些外国法律。这时正因合外国交涉,处处吃亏,外国人犯了中国的法办不得,中国人犯了外国的法那是没有一线生机的,甚至波及无辜。为此有人上了条陈,要改法律合外国法律一般,事情就好办了。朝廷准奏,只是中国法律倒还有人晓得,那外国法律无人得知。幸而陆钦差还朝,只有他是深知外情,朝廷就下一道旨意,命他专当这个差事。陆钦差得了这个旨意,就要把法律修改起来。
那时刑部堂官,是个部曹出身,律例盘得极熟,大约部办也拿他不住,不能上下其手。偏偏惹怒了一位主事,是个守旧不变的。你道这主事是什么出身?原来是五十年前中的进士,河南籍贯,只因他八股做得好,不但声调铿锵,而且草木鸟兽字面又对得极其工稳,所以主考赏识他,乡会试都取中了。无奈他书法不甚佳妙,未曾点得翰林,只点了个主事,签分刑部。这主事姓卢名守经,表字抱先,在刑部年份久了,已得了主稿。
这回听说要改法律,很不自在,对人私议道:“这法律是太祖太宗传下来的,列圣相承,有添无改。如今全个儿废掉,弄些什么不管君臣不知父子的法律来搀和着,像这般的闹起来,只怕安如盘石的中国,就有些儿不稳当了。”当时儿位守旧的京百,所二极赞他的话为然。只那学堂里一派人听见了,却是没一个不笑他的。他就想运动堂官出来说话,岂知凡事总有反对,卢主事这般拘执,便有他同寅一个韩主事异常开通,却已在堂官面前先入为主,极力赞说这改法律之举是好的。堂官信了他的话,又且圣旨已下,何敢抗违?随他卢主事说得天花乱坠,也没法想了。然而改法律不要紧,做官的生成是个官,不能无故把来革职,单单有一种人吃了大大的苦头。这种人是谁?就是各行省的书办。这书办的弊病,本来不消说得,在里头最好不过是吏部、户部,当了一辈子,至少也有几十银子的出息,刑部虽差些,也还过得去。所以这改法律的命下,部里那些档手的书办倒还罢了,为什么呢?就是朝廷把他世袭的产业铲掉了,他已经发过财,此后做做生意,捐个官儿,都有饭吃。只苦了外省府县里的书办,如今改法律的风声传遍天下,又且听说要把书吏裁掉,此辈自然老大吃惊。内中单表河南杞县是第一个肥缺,当地有个谣言,叫做金杞县银太康。原来杞县知县,每年出息有十来万银子,那书办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自然也是弄得一手好钱了。但是粮房虽好,刑房却不如他,弄得好的年份,每年只有两三百吊,也总算苦乐不均了。
且说其时有一个人家,姓申,从堂兄弟二人,都当的是刑房书吏,一叫申大头,一叫申二虎,两人素常和睦,赶办公事,从来没有什么推诿,只分起钱来,大头在内年代多了自然多分些,二虎新进来情愿少分,也不过三五十吊上下。有一次,西乡里一个寡妇抚孤守节,他手里略有几文,他族中有几个无赖,要想他法子,诬他偷汉,硬把个佃户当做奸夫,捉到县里来请办。幸而这寡妇的兄弟出来鸣冤,才把这事息掉。
这场官司偏偏二虎经手,弄到几十吊钱。可巧山东沂水县来了几个档子班,县里师爷们顽够了,抢到底下这班人,粮房的阔手笔,自然撒开来尽使。申二虎也想阔绰阔绰,来合大头商议,也想拼个分儿,唱天戏顽顽。大头道:“你也真正自不量力,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了。这是有钱的人阔老官做的事,怎么你也想学耍起这个来呢?”二虎道:“老大,你也过于小心了。他们粮房里天天唱戏吃??,邀也不邀俺们一声,难道俺们不是一般的人,为什么不去阔他一阔?”大头道:“老二,你在那里做梦哩!他们粮房里到得两季的时节,至少总有几千进项,那雪白细丝偌大的元宝,一只一只的搬进家里去,也不见有拿出来的时候,随他在女人面上多花几文,也好消消灾。我们赚的正经钱,靠着他穿衣吃饭,怎么好浪费呢?老二,我晓得了,莫非西村里那桩官司,你瞒了我得些油水,银子多了,所以要阔起来,也想顽顽了。”几句话说得二虎大是没趣,脸都涨得通红,勉强答道:“大哥!咱们哥儿俩素来亲亲热热的,没有一事相欺,那敢瞒了大哥弄钱?”大头道:“衙门里的事如何瞒得过我?不提起也罢,今天提起了,我也不能不说。西村里的事,你足足赚了五十吊,王铁匠的过手,你当我不知道吗?好好的拿出来四六均分,你费心多得个六分罢。”二虎被他揭出弊病,这才着了急,料想抵赖不过,只是听见他说要分肥,不由得气往上冲,登时突出了眼睛,说道:“老大!你只知自己要钱,不管人家死活,衙门里那桩事不是我一个人吃苦的,到见了钱的时候,你眼珠儿都红了,恨不得独吞了去。承你的情,一百吊钱,也分给俺二三十吊,这是明的,暗的呢,俺也不好说了。俺没有耳报神,合你那般信息灵,你是在亮里头看俺,俺是两眼乌黑。幸亏善有善报,四村里的事,也偏偏合俺商议,略略沾光几文茶水钱,你还要三七哩,四六哩的闹起来,良心倒还不狠,亏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