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到陆制军那里送行,可巧教士已到。
钱县尊听说教士来拜,就猜到为着聂犯而来,叫先请他花厅坐了,自己踌躇应付他的法子。想了半晌,没得主意,家人又来回道:“那洋大人等得不耐烦了,要一直进来,被小的们拦住。老爷要是会他,就请去罢。”县尊没法,只得戴上大帽子,踱了过去。两人见面,倒也很亲热的。原来这黎教士不时的到县署里来,钱县尊也请他吃过几次土做番菜,总算结识个外国知己,所以此番不能不见。倘若不见,他竟可以一直闯进签押房里来的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十八回
脱罪名只凭词组 办交涉还仗多财
却说钱县尊见了黎教士,问他来意。黎教士把对陆制军说的话述了一遍,又道:“陆制军的意思,已允免究,就烦贵县把人放出,交我带去罢。”钱县尊呆了一呆道:“这人虽说是陆制军送来的,究竟他是犯罪的人,陆制军作不得主,放与不放,须得禀明抚宪,再作道理,卑职不敢擅专,还望黎大人原谅。”你道钱县尊为什么对他也称起大人卑职来?原来教士曾经蒙恩赏过二品顶戴的。当下黎教士听他这般说得奸猾,心中很觉动气,说:“这样些须小事,贵县很可以作得主,就不是陆制台吩咐,贵县看我面上,也应该就放的。我晓得你们中国官场,你推我推,办不成一桩事,只想敷衍过去,不干自己就完了。但此次碰着了我,可不能如此便宜。今天要在贵县身上放出这个人来。抚台问起,只说我来把他领去的就是了。他要不答应,我合你们政府里说话,横竖没得你的事情。我为的合你平日交情还好,所以来同你商量,要是别人,我不好就去对你们抚台讲吗?”钱县尊听了他话,直吓得战战兢兢的,立起来打了一恭道:“大人息怒!这是卑职不会说话,冒犯了大人。但则这些件事要马上放人,卑职实是不敢,等卑职立刻上院,把大人的话回明了抚宪,等抚宪答应了,随即请大人领去就是了。”黎教士道:“这还像句话,料想你们抚台也不敢不依我的,你这时就去,我在这里等你。”钱县尊被他逼得没法,只得请了账房出来陪他,吩咐备下一席番菜。自己正待起身,恰好陆制台的信已送到。钱县尊看了,只得皱眉,当下打轿上院。
此时姬抚台已到行台替陆制台送行去了,钱县尊也就赶到行台,仓皇失措的把教士的话禀了上去。姬帅大惊,对陆制台道:“这人不好得罪他的。如今外国人在山东横行的还了得,动不动排齐队伍就要开仗。兄弟办交涉办久了,看得多了,总是平心静气敷衍他们的。实在因为我们国家的势力弱到这步田地,还能够同人有挑衅吗?这桩事老同年还是看开些的好,好在于老同年分毫无损。”陆制台怒气勃勃的哼了一声,半晌方说道:“那不是便宜了这逆犯,我们还想做官管人吗?”姬帅嘻的一笑道:“老同年将来出京,最好多预备些护卫,兄弟这里亲兵也不少,很可以多拨几名过来。至如这个逆犯,要是不放,那黎教士自会通知外务部,始终要放他的,不如我们做个人情罢。
况且黎教士明说是老同年当面允许他放的,如今不放,显见得兄弟的主意。他们外国人合兄弟为起难来,就是兄弟罢官不做,后任也办不来这宗交涉,地方上定然吃亏。兄弟是为百姓请命的意思,还望老同年大发慈悲,就是兄弟也感之不尽了。”陆制台见姬帅说得这般恳切,再加他的话也不错,就是目前不放,将来一定要放的,只可恨隔了省分,自己一些作不来主,想了半天,毫无法想,只得应道:“这聂犯虽然合兄弟为难,究竟自有国法,听凭老同年做主便了。”姬帅道:“如此,。我就把他交给黎教士了,这是出于无奈的。”当下便吩咐历城县道:“老兄赶快回去款待黎教士,他若要将聂犯带去时,你便随他带去,不必违拗。”钱县令巴不得有这一句话,省得他为难,有什么不遵谕的,却故意说道:“只是对不住陆大人。”陆制台叹口气道: :“中国失了主权,办一个小小犯人,都要听外国人做主,兄弟是没得话说,老同年还要提防刺客才是。”姬帅默然。钱县尊告退回衙,黎教士兀是未去,番菜已吃过了。
他见县尊回来,就问聂君的事究竟何如?钱县尊道:“抚宪原不肯放的,是卑职再四求情,说看黎大人分上,这才允的。”
黎教士道:“倒难为贵县了。我说贵省抚台是个极有见识的,区区小事,没有个商量不通。贵县快把聂君请来罢。”钱县尊应了几个“是”,忙忙的走到外面,吩咐家人把聂犯去了镣铐,请到签押房里,梳洗干净,再同他到客厅上来。安排妥当,自己仍旧进了客厅,伺候黎教士。家人领命,叫禁卒从死囚牢里,提出那个聂慕政来。谁知幕政早已受过彭仲翔的教导,晓得黎教士在那里替他设法,这回提他定然是个好消息。所有镣铐,因他进牢后用的使费很多,是以免掉不带,这时出去,倒要做做场面,只得把来带上,一路踉跄,到了二堂上面。但见一个家人走来问道:“这就是姓聂的么?”差役齐应道“是!”那家人道:“大老爷吩咐,把他镣铐去了,跟我到客厅上去问话。”
差役齐声答应,就来动手。谁知聂慕政倒动起气来道:“我本没犯罪,你们把